第610章 融雪溪畔,牙尖上的春意(2 / 2)

溪谷深处的石壁下,去年那丛静心莲果然醒了。残雪半掩的石缝里,嫩白的花茎顶开了薄冰,花苞裹着透明的冰壳,像裹着层水晶衣。阿竹伸手要摸,被玄风拦住——冰壳裂开的细纹里渗着水珠,一碰就簌簌往下掉冰晶,落在手背上凉得人一哆嗦。

“让它自己融。”玄风望着花苞,忽然想起去年此时,这石缝还冻着厚厚的冰,老汉说“莲性喜静,得等雪自己走”。果然,阳光移过岩顶时,冰壳“咔”地裂开细缝,露出里面粉白的花瓣尖,像小姑娘怯生生探出来的脸。

“要开花了!”阿竹蹦起来,陶罐里的冰晶晃出了声,“比去年早了整整十天呢!”

老汉蹲在溪边淘米,木盆里的清水映着莲苞的影子:“暖得早,花开得就急。就像山里的娃,开春了就野,拦都拦不住。”他瞥了眼阿竹,这孩子早上还偷摸往溪里扔冰碴,溅了玄风一身水。

玄风笑着避开阿竹泼来的融雪,目光落在坡上——去年种的山楂核破土处,冒出了圈浅绿的嫩芽,绕着石头长了半圈,像给顽石系了条翡翠带。他忽然想起行囊里的药书,某页空白处记着“草木知春,犹人知归”,是去年离开时李伯写的。

“今晚煮石耳汤,加把新冒的蒲公英。”玄风往竹篓里装采好的野菜,叶片上的水珠滚进篓底,混着泥土的腥气,竟格外清新。

阿竹抱着陶罐跟在后面,忽然指着天空喊:“玄风哥你看!雁群!”

雁阵排着“人”字掠过溪谷,翅膀剪开云层,投下的影子扫过融雪的坡地,惊起几只啄食草籽的麻雀。玄风望着雁影消失在远山后,指尖的嫩芽不知何时舒展开叶瓣,沾着的雪水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光。

老汉把淘米水泼在星叶草地里,水珠渗进土中,嫩芽仿佛被惊动似的,肉眼可见地又拔高了半分。“它们往南去了,”他说,“等北雁回来时,这溪谷该长满蒲公英了。”

玄风低头看着掌心的嫩芽,叶尖的绒毛沾着雪水,凉丝丝的,却透着股执拗的暖。他忽然明白,所谓春意,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花开,而是在残雪未消时,芽尖顶破冰壳的那点劲,是溪水里冰块融化的脆响,是孩子陶罐里冰晶渐消的痕迹,是信纸上晕开的墨迹里藏着的那句“盼归”。

暮色漫上来时,三人坐在木屋的火塘边。石耳汤在陶罐里咕嘟作响,阿竹把冻着草籽的冰晶放进汤里,看着它们慢慢化成细流,草籽浮在汤面,像撒了把星星。玄风展开李伯的信,借着火光重读,“薄荷茶凉了再喝”几个字被圈了又圈,忽然觉得,这融雪的溪谷,这冒尖的嫩芽,这锅里的汤,还有远方的信,都在说同一件事——

冬天走了,春天在来的路上,而所有等待,都在芽尖上,悄悄结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