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月下温酒,雪底藏春
后半夜的雪彻底停了,月光像被碾碎的银箔,铺满了云雾山的沟壑。玄风躺在木屋的板床上,听着隔壁火塘里柴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还有老汉轻微的鼾声,忽然觉得这山里的夜比镇上踏实——没有药铺门板的吱呀,没有赶早市的喧闹,只有雪落大地的寂静,和月光流淌的清响。
他摸出怀里的山楂,冻得硬邦邦的,却依旧能闻到淡淡的酸甜。白日里孩子说,这些山楂是特意留在雪地里冻过的,“爷爷说冻过的山楂才够味,像人生,得经点冷才知暖”。玄风把山楂凑近鼻尖,忽然想起李伯家的地窖,冬天总藏着一筐冻梨,丫丫总趁大人不注意,偷摸拿一个揣在兜里,等它化软了再吃,嘴角沾着汁水,像只偷嘴的小狐狸。
“醒着?”老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夜露的凉。玄风坐起身时,见老汉披着棉袄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的山楂酒还冒着热气,“火塘没灭,起来再喝点?”
月光落在老汉的白胡子上,像结了层霜。玄风披上羊皮袄走出去,雪地里的寒气钻进领口,却被碗里的酒香烘得暖了些。两人坐在火塘边,没说话,只是一口口抿着酒,听着柴火在灰烬里慢慢呼吸。
“你那把牛角刀,我给你磨好了。”老汉忽然从灶台上拿起个布包,解开时露出锃亮的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山里的青石磨的,比城里的磨刀石带劲,你试试。”
玄风接过刀,指尖抚过刀刃,锋利得能削断飘落的雪片。刀柄上的红绳被换了根新的,是孩子的红棉袄拆下来的线,艳得像团火。“多谢大伯。”他握紧刀柄,忽然觉得这刀比来时沉了些,大概是沾了山里的雪,还有老汉的心意。
老汉笑了笑,往他碗里添了点酒:“你寄来的静心莲,我给婆娘缝了个药枕,她说睡得比以前沉了。这草是好东西,就是太素净,不像山楂,红得扎眼,一看就热闹。”他指了指墙角的竹篓,里面装着没来得及收拾的山楂核,“这些核我打算开春种在溪谷边,说不准来年能长出片山楂林。”
玄风望着那些褐色的核,忽然想起行囊里的星叶草种子——李伯塞给他的,说“到了新地方,种下它,就像把根带去了”。他从行囊里掏出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黑色的种子躺在掌心,像撒了把细小的星子。
“这是星叶草的种子,”他递给老汉,“春天下种,夏末就能收,泡水喝能驱寒。”
老汉接过种子,凑近火塘的光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包好,塞进棉袄内袋:“我明天就跟孙子去溪谷种上,挨着山楂核,让它们做个伴。”他忽然笑了,“你说奇不奇?咱们这些人,走南闯北的,最后念想都落在些草啊、核啊上面,倒比人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