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隐约传来自行车慌忙骑远的声音。
贾家屋里,只剩下贾张氏粗重的喘息声、秦淮茹无声的抹泪,和小当压抑不住的、从里屋传出的痛哭声。
贾张氏兀自嘴硬,对着里屋门骂道:“哭什么哭!离了他张屠户,还吃不了带毛猪了?三千块都拿不出,穷酸样,还想娶我贾家的姑娘?呸!”
但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屋里和女儿的哭声衬托下,显得格外空洞而苍凉。
她这把看似精明的“狮子大开口”,不仅可能吓跑了孙女婿,更狠狠撕开了这个家勉强维持的温情面纱,露出了内里冰冷残酷的算计和绝望。
95号院的这个周日,以一场闹剧开始,最终在一片狼藉和心碎中收场。
小当对象被贾张氏天价彩礼吓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95号院。
各家关起门来,议论纷纷,有咂舌贾张氏贪心不足的,有同情小当遭遇的,更多是看笑话,觉得贾家这是自作自受,把唯一一条可能改变境遇的路给亲手堵死了。
里屋的哭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低下去,变成压抑的抽噎。
秦淮茹站在门外,手抬起又放下,最终只是无力地垂在身侧,眼眶通红。
她心里像被油煎一样,既心疼女儿,又不敢真的去违逆婆婆。
这个家,早已被贫困和贾张氏的强势压得变了形。
贾张氏兀自坐在外屋的炕沿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上却不见多少悔意,反而有种“我没做错”的固执和被人忤逆后的恼怒。
她听着里屋的动静,啐了一口:“没出息!为个穷小子哭天抹地的!我看他就是没诚心!”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易中海慢悠悠的声音:“老嫂子,淮茹,在家吗?”
贾张氏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扬声道:“他一大爷啊!快进来快进来!”
易中海背着手踱进来,显然已经听说了风声,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这是怎么了?我听说……小当的对象来了又走了?闹得不愉快?”
贾张氏立刻像找到了倾诉对象,拍着大腿开始数落:“他一大爷,你给评评理!那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就试探着要了三千块彩礼,他倒好,吓得屁滚尿流就跑了!这叫什么事儿?这分明就是没把小当放在心上!”
她把“试探”两个字说得理直气壮,仿佛那骇人听闻的天价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易中海听着,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当然知道贾张氏打的什么算盘,但他不会点破,反而顺着她的话,叹了口气:“唉,现在这年轻人,是越来越实在了,不懂老礼儿。
不过老嫂子啊,三千块……确实是有点……
呵呵,现在这年月,谁家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现钱?”
他话锋一转,又看似替贾家着想:“小当也不小了,能找个正经上班、知根知底的对象不容易。
这要是传出去,说咱们贾家开口就要三千彩礼,怕是……
以后好人家都不敢上门了。耽误了孩子,可是大事。”
这话半是劝解,半是敲打。
既给了贾张氏台阶,又点明了后果。
贾张氏脸上有点挂不住,嘟囔着:“我们贾家的姑娘,就值这个价……”
“妈!”秦淮茹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低喊了一声,“小当都快哭晕过去了!卫国那孩子挺好的,是正经人……”
“你懂什么!”贾张氏瞪了她一眼,“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现在不要足了,以后过去喝西北风啊?”
易中海摆摆手,打圆场:“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再说也无益。
淮茹啊,去劝劝小当,孩子心里委屈。
老嫂子,你也消消气,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塞给秦淮茹:“这点钱,拿着,明天去买点肉,给孩子做点好吃的,宽宽心。
日子总得过下去。”
这十块钱,此刻像是一点微弱的炭火,试图温暖贾家这骤然降至冰点的气氛,也再次强调了易中海在这个院子里“定海神针”般的地位和不可或缺的“接济”角色。
秦淮茹捏着那十块钱,手指微微颤抖。
这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烫手。
她明白,易中海这是在安抚,也是在提醒,看,没了外头的指望,你们最终能依靠的,还是我易中海。
她默默转身,去敲小当的房门。
屋里,小当趴在炕上,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绝望和恨意。
她恨奶奶的贪婪愚蠢,恨母亲的软弱顺从,更恨这个像泥潭一样困住她的家。
门外母亲带着哭腔的劝说和易中海那看似宽厚实则无处不在的算计,她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曾经对爱情和未来还有过一丝憧憬的姑娘,在这个星期天的午后,心彻底死了。
她猛地坐起身,擦干眼泪,对着门外冷冷地说了一句:“妈,我没事了。
我累了,想睡会儿。”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再没有一丝哭腔。
门外的秦淮茹愣了一下,心里反而更慌了。
易中海又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宽心话,便起身告辞。
贾张氏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现在年轻人不像话。
95号院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从今天起,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贾家那本就脆弱的平衡,被贾张氏这贪婪的一口,咬出了深深的裂痕。
而小当心里种下的那根刺,只会随着时间,越扎越深。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