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回家了,就彻底放松放松。
一会儿陪你爸下盘棋?
或者就去屋里睡一觉,吃饭叫你。”
“不下棋,”陈瑞华难得地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些,“爸下棋太厉害,我赢不了。
我去厨房帮您和面吧?”
他主动提议,像是想用这种最家常的方式,让自己真正地从那个抽象的数字世界里抽离出来。
“哎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们清大的大科学家要亲自和面?”安雨琪打趣道,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欣慰,“行!来吧,正好看看你手艺生疏了没有!”
陈瑞华果然起身,跟着母亲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出了母子俩的说话声、笑声,以及面团撞击盆底的朴实声响。
陈小满听着里面的动静,嘴角微微上扬。
他重新展开那卷医案,却觉得上面的字迹仿佛也变得更加鲜活可亲。
学术的高峰需要攀登,但生活的踏实感同样不可或缺。
儿子能回来,能喝一碗汤,能因为一句简单的话有所触动,能愿意走进厨房沾一手面粉,这比任何学业上的突破都更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安心。
这个星期天的下午,93号院里的时光,因为儿子的归来和厨房里传来的忙碌声,而变得格外饱满和温暖。
南锣鼓巷外的世界日新月异,而巷子深处的这个家,永远是为疲惫的舟船预留的、最平静温暖的港湾。
厨房里,安雨琪熟练地将醒好的面团搓成长条,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
陈瑞华站在一旁,挽起袖子,拿起擀面杖,动作略显生疏却十分认真地开始擀皮。
“妈,这面和的软硬正好。”他试着擀了两下,发现力度不好掌握,不是粘在擀面杖上,就是边缘厚薄不均。
“手上沾点干粉,”安雨琪笑着指点,“手腕放松,往外推着擀,别用死力气。
对,就这样……哎,好多了!”
看着儿子渐渐找到感觉,擀出的皮子虽不如她的圆润,却也像模像样,她眼里满是鼓励。
陈小满不知何时也踱步到了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着里面母子俩忙碌的身影。
妻子手法娴熟,取皮、填馅、手指翻飞间,一个肚大边薄的饺子便灵巧地立在了盖帘上。
儿子则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是馅放多了包不住,就是捏合不紧,但他学得极认真,鼻尖甚至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爸,您来评评理,”陈瑞华看到父亲,像是找到了救兵,举起一个形状有些奇特的饺子,“我妈非说我这个馅塞太多了,可馅多不是才好吃吗?”
安雨琪嗔怪道:“馅多了容易煮破,一锅汤就浑了!道理跟你做实验一样,得讲个合适的‘度’!”
陈小满看着那“饱胀”的饺子,不禁莞尔:“你妈说的是‘君臣佐使’,馅是君,面皮是臣,得相辅相成,君太强而臣太弱,就要出乱子。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带着点纵容,“自家吃的,实惠点也行,小心点煮就是了。”
陈瑞华像是得了特赦,得意地冲母亲笑了笑,又埋头继续和他的“巨无霸”饺子奋斗。
安雨琪笑着摇摇头,由他去了。
小小的厨房里,蒸汽渐渐氤氲上来,弥漫着面粉的麦香、猪肉白菜馅的鲜香,以及一家人的说笑声。
陈瑞华紧绷的神经在这最寻常的家务劳动中彻底放松下来,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模型暂时被抛到了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指尖面皮的触感和鼻尖熟悉的家的味道。
饺子下锅,沸水翻腾。安雨琪守着锅,陈小满帮着调蘸料——香醋、蒜泥、几滴香油,简单却地道。
陈瑞华摆好了碗筷,看着父母默契配合的背影,忽然觉得,比起清大实验室里那些冰冷的仪器和浩瀚的数据,眼前这烟火气才是最真实、最抚慰人心的。
“开饭喽!”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白白胖胖,香气扑鼻。
陈瑞华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自己包的“代表作”,吹了吹气,一口咬下。
“嗯!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赞叹,脸上是纯粹的满足。
“慢点吃,别烫着。”安雨琪忙着给他夹菜,“尝尝这个,你爸调的醋汁。”
陈小满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己也夹了一个,细细品尝,点头道:“火候正好,馅也鲜。
瑞华,你这和面擀皮的功劳不小。”
一顿简单的家常饺子宴,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陈瑞华主动抢着去洗碗,安雨琪也没拦着,只是在一旁陪着说话。
夜色渐深,窗外月朗星稀。
陈瑞华没有再提那些困扰他的学术问题,反而和父母聊起了学校里的趣事,社团的活动,还有四九城哪里新开了家不错的书店。
陈小满和安雨琪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
他们知道,儿子不需要他们解决具体的学术难题,他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夜晚,一段完全放松的、被家的温暖包裹的时光。
临睡前,陈瑞华站在自己久未居住的房间门口,对父母说:“爸,妈,我明天下午再回学校。”
“好,好,多睡会儿。”安雨琪连声应着。
陈小满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脑子清空了点没?”
陈瑞华笑了笑,笑容轻松而明亮:“嗯,清空多了。
好像……有点新想法了。”
“那就好。”
这一夜,93号院的灯火熄得比往常晚了一些。
而对于陈瑞华来说,这个充满饺子香和家常话的星期天,远比任何闭门造车的苦思冥想都更有价值。
家的温暖,悄然滋养着他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