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时期留下的管理混乱、人浮于事的后遗症并非一朝一夕能清除。
更致命的是,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开始发威。
计划调拨的任务逐年减少,厂里必须自己“找米下锅”。
但习惯了等靠要的销售科,面对瞬息万变的市场,显得笨拙而无力。
成本居高不下,产品型号陈旧,在与南方新兴乡镇企业和灵活私营企业的竞争中,轧钢厂的产品屡屡败下阵来。
厂里的效益一落千丈。
奖金成了奢望,有时候连基本工资的发放都成了问题。
工人们从最初的期盼,到后来的失望,再到如今的麻木和怨气。
茶余饭后,车间里谈论的不再是技术革新和生产进度,而是谁家又有人停薪留职去做小买卖了,哪个车间又要优化组合了。
许大茂的日子也不好过。
宣传科的地位一落千丈,厂里都没钱搞文体活动了,他还宣传什么?
他试图往新成立的“改革办公室”里钻营,但杨厂长深知其为人,根本不予重用。
失去了权力的滋养,许大茂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只能偶尔在厂里阴阳怪气地散播些“杨厂长观念老旧,跟不上时代”的怪话,但应者寥寥。
回到家,对着同样唉声叹气的秦京茹,两人更是互相埋怨,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这与傻柱家的红火形成了鲜明对比。
“何家菜”饭馆生意越来越稳,口碑传开,甚至有些外国游客都慕名而来。
傻柱虽然忙累,但心里畅快,挣的是实实在在的钱,看到的是顾客满意的笑容。
娄晓娥的商业头脑得到了充分发挥,已经开始谋划着开分店的事宜。
何晓也很快适应了北京的生活,学习成绩不错,性格也开朗了许多。
这天,傻柱特意炒了几个拿手菜,打包好,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回了趟轧钢厂食堂,不是去上班,是去看望他的老哥们儿,食堂班长王师傅等一帮老伙计。
食堂里也冷清了不少,工人手里没钱,舍得下馆子改善伙食的少了,好多人都带饭或者回家吃。
王师傅看到傻柱,又看到他提来的香气四溢的菜肴,感慨万分:“柱子!还是你小子行啊!跳出去了,海阔天空!看看咱们这……唉!”
傻柱给老兄弟们分着菜,看着食堂里稀疏的人影,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虽然离开了,但对这座承载了他青春和汗水的工厂,还是有感情的。
“王头,别这么说,厂子肯定会好起来的。”傻柱安慰道,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
“好起来?难喽!”另一个老厨师叹气,“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咱们厂这套,过时了。
柱子,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有手艺,饿不着。”
工人们围着傻柱,吃着久违的美味,聊着以前的趣事和眼前的困窘,气氛热烈又带着几分悲凉。
傻柱的成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面临的困境和迷茫。
消息传到杨厂长耳朵里,他沉默了片刻,对秘书说:“何雨柱同志是靠真本事吃饭的人,走出去闯出一片天,是好事。
总比大家都困死在这里强。”
他走到窗前,望着庞大的厂区,机器还在轰鸣,但似乎少了过去的那股冲天的干劲。
他知道,过去的辉煌或许真的很难再现了。
轧钢厂需要的,或许不是他这样的“守成者”,而是一场真正伤筋动骨的改革,一个能带领大家闯出新路的人。
而他,可能已经力不从心了。
这种无力感,也悄然弥漫在南锣鼓巷。
院里在轧钢厂上班的人家越来越多地唉声叹气,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就连三大爷阎埠贵,算计的内容也从如何占小便宜变成了如何节省开支。
陈小满和安雨琪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来医馆看病的工人中,因忧思过度、焦虑失眠的多了起来。
安雨琪开药时,都会尽量选用效果相当但价格更实惠的药材。
“小满,这轧钢厂,真的就不行了吗?”安雨琪有些难过地问,她记得小时候轧钢厂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单位。
陈小满轻轻摇头:“不是不行,是时代变了。
大船转弯,总是需要时间和代价的。
阵痛难免,只希望最终能找到新的方向吧。”
南锣鼓巷依旧沐浴在阳光下,但时代的阴影和变革的阵痛,已经悄然笼罩了这里的人们。
有人像傻柱一样奋力游向了新岸。
有人像杨厂长一样在旧船上苦苦支撑;更多的人,则在迷茫与期盼中,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轧钢厂的风云变幻,成为了那个年代最深刻的注脚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