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你凭什么要杀杜哥哥!”
稚嫩的嗓音在府门前炸开,行人霎时围拢。
沈慧照脸色铁青,却碍于孩童,只能拂袖而入。
好德被赶来的柴安一把抱走,嘴里仍嚷:“杜哥哥是孝子!你们才是坏人!”
柴安连夜进宫,托内侍递折子——“母尊父卑,古礼可循,乞太后垂帘一断”。
次日早朝,皇帝刚欲下旨“斩立决”,殿外一声通传:“太后驾到——”
刘娥凤袍曳地,环佩声脆。
她扫视群臣,缓缓开口:“此案关乎人伦大节,哀家愿听杜仰熙自辩。”
金殿之上,杜仰熙被带上,仍戴镣铐,却脊背笔直:
“若母在父先,子为母鸣冤,何罪之有?”
声音清朗,回荡殿宇。
太后点头:“礼有经权,孝为百善先。杜仰熙无罪,官复原职。”
朱笔一挥,生死立转。
同日午后,汴京最热闹的朱雀门外,囚车缓缓而行。
梁氏蓬头垢面,颈挂木牌“停妻再娶、欺君罔上”,沿途百姓掷菜叶、骂声不绝。
虞惟义与虞秀萼被拦在十步之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囚车远去。
虞秀萼哭喊“母亲”,却被兵卒推搡倒地,华服沾满泥尘。
暮色四合,杜仰熙青衣简从,跪在郦家厅堂。
“岳母,仰熙负寿华,负郦家,今日特来请罪。”
郦娘子背对他,声音平静却冰凉:“若昨日你肯说这番话,我拼死也护你。如今——晚了。”
杜仰熙俯身叩首,额触青砖,久久未起。
窗外,寿华立于回廊尽头,手执那支海棠步摇,泪落无声。
郦家院外,桑延让的定亲礼摆得满满当当:红绸盖箱、大雁系足,媒婆正高声唱礼。
杜仰熙气喘吁吁冲进来,一把按住箱盖:“桑兄,且慢!”
寿华从廊下走出,脸色苍白:“杜仰熙,别再闹了,你走吧。”
桑延让却朝她作了个长揖:“寿华姑娘,可否送我一程?”
柳荫小亭,蝉声聒耳。
桑延让止步,回头冲寿华一笑:“杜兄该快到了。我这一走,你们好好过日子。”
寿华愕然:“原来你是故意激他?”
“不激他,他哪肯拉下脸来求你?”桑延让摆摆手,青衫掠过石阶,转眼没入花影。
寿华望着空亭,心头百味杂陈——桑延让到底还是把情义放在了成全上。
杜仰熙果然匆匆而来,额上薄汗,眼里全是慌:“寿华,我错得离谱。往后余生,换我护你。”
寿华垂眸半晌,轻轻点头。
月光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给旧日裂痕镀了一层银。
消息传回郦家,郦娘子喜得合不拢嘴:
“今儿个双喜!福慧平安产子,寿华与仰熙也重归于好!”
正吩咐厨下加菜,门房忽报:“老宅亲戚到访,还……还有一对母子,自称郦家血脉。”
郦娘子笑容一滞,心头咯噔:
“郦家血脉?我怎不知还有遗落的一支?”
厅外脚步声杂沓,一位衣着素淡却眉眼倔强的妇人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径直跪倒在堂前:
“老身柳氏,此乃先老爷流落在外之孙,求夫人认祖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