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正紧,柴安立在郦家门外,肩头已积了薄薄一层白。康宁推门而出,风卷着雪粒扑在她脸上,像细小的针。她抬手挡了挡,目光落在柴安被马缰磨破的手腕上——血痕结了冰,暗红里透着紫。
“马惊了?”康宁的嗓音被寒气裹挟,轻得像一片雪,“世子爷如今连谎话都编不圆。”
柴安忽然上前半步,靴底碾碎积雪的声响惊得檐下冰凌坠地。他攥住康宁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你明知我为何砍树。”康宁的指尖在他掌心蜷了蜷,触到那道旧疤——去年春日她爬树摘杏花,柴安在树下张臂接着,却被断枝划伤的疤。
“我拦路,是因那树对着我窗。”康宁抬眼,雪落在她睫毛上化成了水,“你铺路,却是要铺到别人院里。”
柴安喉结动了动,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冻硬的桂花糕碎了一角,还沾着些冰碴。“潘楼的厨子说,今日是你生辰。”他声音发哑,“我纵马过街时,它从怀里颠出来,马便真的惊了。”
康宁盯着那包碎糕,忽然笑出声。笑声混着雪沫,听来像哭。她踮脚拂去柴安眉间的雪,指尖顺着那道旧疤划到他唇角:“傻子,我窗前的树早枯死了。”
柴安猛地拥她入怀,玄狐裘的领子扫过康宁的脸,带着马汗与风雪的气息。康宁在他胸前闷声道:“你铺的路,尽头若不是我……”话未说完,柴安已低头吻住她冰凉的唇。雪无声地落着,渐渐覆了两人并肩的脚印,像要把这串蜿蜒的痕迹,从潘楼街前一路掩到某个不可说的去处。
雪似乎小了些,但风依旧凛冽,吹得人脸生疼。康宁挣开柴安的怀抱,退后一步,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你问我为何伙同刘八娘?”康宁的声音带着颤抖,“你可知那日我无意间听到你与管家的谈话,你要将杜娘子要挟到府上,以此来逼迫我成亲。我信你不会真的伤害杜娘子,可你的手段让我心寒。我气你,怨你,所以才……”
柴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没想到康宁竟听到了这些。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听康宁继续说道:“你婚事不来问我,便擅自做主。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杜娘子哪里惹你了,你要将她要挟过去?她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妇人,你为何要如此待她?”
“我……”柴安语塞,他无法否认自己确实有过这样的计划。他只是想尽快促成与康宁的婚事,却没想到会让她如此反感。
“柴安,你如果真的想让柴娘子答应婚事,你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康宁的眼神中满是失望,“为什么非要去欺、去骗、去哄?难道我们郦家就这么见不得人,不值得你光明正大地来求亲?”
柴安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娘和郦娘子两人的矛盾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我需要时间慢慢调节。我并非有意欺骗,只是……”
“只是什么?”康宁追问,“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你以为将我娶进门,一切就能迎刃而解吗?你娘和我娘之间的矛盾,不会因为我们的婚事而消失。你这样做,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
柴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那你呢?你现在就要和别人成亲了,完全不给我一点回旋的余地。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我并非有意欺骗,我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康宁的心微微一颤,她看着柴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你可有想过,你的做法伤了我的自尊?你是有心结,还是觉得我们家鄙陋,高攀不起你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