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集:《记忆共享的情感边界》(2 / 2)

“织忆”的评价开始反转。社交平台上,“记忆操控”“情感虐待”的标签迅速攀升。曾经被视为“爱情保鲜剂”的设备,一夜之间成了“精神囚笼”的代名词。

紧急会议从深夜开到黎明。法务部的人反复强调“用户协议里写了禁止滥用”,但陈砚之猛地拍了桌子:“协议能挡住恶意吗?当一个人能用技术直接入侵另一个人的大脑,所有文字条款都是废纸!”

林深沉默地翻看着病例报告。那些受害者的脑扫描图里,负责情绪处理的杏仁核区域都有异常活跃的痕迹,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碎片。他忽然想起周棠说的话——两棵树的根缠在一起,如果一方用毒藤勒住另一方呢?

“必须给技术加一道伦理枷锁。”他开口时,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技术本身没有善恶,但我们要确保它只能流向善的方向。”

团队分成三组:神经科学家研究如何界定“创伤性记忆”的神经特征,确保设备能自动识别并拦截;工程师升级硬件,让终止键不仅能切断连接,还能在检测到强制传输时自动报警;伦理学家则开始起草《记忆共享伦理准则》,逐字逐句地打磨边界。

争论最激烈的是“自愿”的定义。有人提出“传输前需双方指纹确认”,但立刻被否决——胁迫下的“自愿”不是真自愿。最终敲定“动态自愿监测”:设备在传输过程中会实时捕捉接收者的生理指标,只要心率、瞳孔变化等数据显示出抗拒,就自动中断传输。

“创伤性记忆”的界定更棘手。同样一段记忆,对这个人是创伤,对另一个人可能只是遗憾。林深团队开发出一套算法,结合记忆中的肾上腺素水平、神经元放电强度和接收者的心理基线,建立了动态评估模型。就像给设备装了个“情绪安检仪”,任何可能引发ptSd的记忆碎片,都会被自动拦截。

最关键的还是终止键。升级后的版本被命名为“主权键”,不仅接收者可以按,当设备检测到异常传输时会自动触发,甚至连第三方监护设备(如医院、家庭终端)都能远程激活。按下的瞬间,不仅切断连接,还会在云端留下不可篡改的记录,作为可能的法律证据。

准则的最后一条,是林深坚持加上的:“记忆是个体最核心的精神主权,任何共享行为都不能凌驾于这种主权之上。”他想起那些受害者空洞的眼神,像被掏空了灵魂的壳。技术可以连接心灵,但绝不能剥夺心灵的独立性。

《准则》发布那天,林深去了周棠的画室。她正在画一幅画:银色的设备悬浮在半空中,无数彩色的记忆碎片从一端流向另一端,却在中间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拦住,屏障上写着“自愿”二字。

“恢复得怎么样?”他轻声问。

周棠放下画笔,指了指窗边的一盆薄荷:“医生说我就像这盆被暴雨打蔫的草,得慢慢晒晒太阳。”她笑了笑,“昨天沈亦舟来道歉了,带着那台设备,当着我的面砸了。”

“你原谅他了吗?”

“不知道,”周棠望着画纸上的屏障,“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砸不碎的。比如我脑子里那些被强行塞进来的记忆,可能要花很久才能消化。”她转过头,眼神很亮,“但你们做的事,让我觉得……就算技术有黑暗面,总有人在守着光。”

林深想起实验室墙上的标语:“科技是织网的线,伦理是守网的界。”记忆共享的本质,从来不是把两个人的大脑变成一个,而是让不同的灵魂在尊重边界的前提下,更真切地看见彼此。

半年后,“织忆”以全新面貌重新上市。林深在新闻里看到,有阿尔茨海默病患者通过设备接收家人的记忆片段,重新认出了孩子;有异地恋情侣每天共享生活碎片,让距离仿佛也变得柔软。而那个红色的“主权键”,像颗沉默的星,守护着每个大脑里的秘密花园。

他偶尔会想起那个雨夜,沈亦舟失控的质问。或许,技术从来不能替代理解,它能做的,只是在两个灵魂之间,搭一座有护栏的桥。而真正的亲密,永远始于自愿的靠近,而非强制的入侵。

实验室的恒温箱里,新一代“织忆”设备正在调试。林深看着屏幕上的伦理准则,忽然明白:所有关于技术的伦理思考,最终都是在回答一个问题——我们想成为怎样的人?是被工具异化的囚徒,还是握着工具,依然守住人性底线的创造者。

答案,就藏在每个按下“主权键”的瞬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