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警官不动声色地打量老搭档, 却发现他们毫无异状,好似昨夜之人不是他们一般。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老搭档询问道。
之前一直长途跋涉,昨晚又没好好休息,加上心里想着事, 身体的疲惫难免会体现在外表上。
此刻张警官脸色很不好, 眼圈下挂着淡淡的青黑,胡子冒出了尖, 看起来非常沧桑和疲惫。
张警官心里咯噔一声, 状似无意试探道:“没有,就不知道为什么越睡越困, 可能最近太累了吧。”
老搭档给他递了一些干茶叶。
他们出任务需要熬夜, 集中精神的时候, 身上就会带一些干茶叶咀嚼,因为茶叶中有**, 可以提神醒脑。
通过昨晚的事,张警官没有接过,“我这还有。”
不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似乎都没有任何不对劲, 可是是人都会伪装,何况同样是接受专门训练,同样接受过需要伪装潜伏的老搭档。
老搭档倒也没有怀疑,根据他的‘记忆’来看,确实如此。
张警官心里愈发寒凉。
知道他这习惯的也只有老搭档……
他们果然有问题!
再看别人,似乎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神色淡淡地食用,但从他们无意识的反应来看,好像对这些并不热衷,还有点反感的感觉。
看来,其他人都有问题!
张警官心中大骇。
要知道他们都是各个部队的精英,除了他之外,整整四十七名战友啊!居然全部背叛了组织!那么他们的这项任务,还有可能完成吗?
张警官想到长官出发前说过,有别国的人会来阻扰,难不成他们改投的就是那些国家?
他一时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和他们临时分散,回组织报告,还是跟着他们见机行动完成任务。
联想到出发前老搭档看他的那种眼神,现在也有了解释……
张警官辗转反思终是决定先潜伏其中,一是因为大部分仪器在这些人手中,二是因为如若他走后,先不提他能不能逃走,就单说研究院那边还不知情,虽说他不知道组织为什么花费那么大的功夫也要护送研究员回国,但肯定事关重要。
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为了任务,张警官决定留下来观望。
从进入组织第一天开始,他就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即便这趟任务非常危险,甚至连曾经并肩作战的老搭档和战友们都为之敌对,也很可能是他最后一项任务,但是他永不会屈服于前方未知的危险。
一切都是为了祖国和人民,使命如此,肩上的责任如此,军人风骨永不堪折!
心里做出了决定,张警官又跟着其他人继续前进,不过这一回他借口状态不佳的原因缀在队伍后面,一路上默默地记着沿途的地形。
只是这里风沙漫天,别说树木,便连石头都没能看到,根本没有其他参照物,就连磁盘也隐隐受到磁场的影响开始偏离,好在这些人中有些专门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倒也没有偏离位置。
只是这个情况对张警官来说非常不利,如若他成功组织这些人后,没有方向,又该怎么回去?
前方一片黄沙,四处风沙呼啸,刮打在防护服上,发出沙沙声响。
“同志,我脚扭了,能不能扶我一把?”对方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防护面具里传出来。
这人长得比他还略微高一些,听声音似乎也不算很大,有些陌生,他似乎没有任何印象。
张警官的记忆很好,如果有接触过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印象,不过这时候这些人很有可能都背叛了组织,说不定从中安插混进其他间谍也不是不可能。
张警官不知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他不太想去搀扶,借口道:“我也不太舒服,要不你找……”
找别人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对方便颇为自来熟地强硬搭在他的肩膀上。
“多谢同志。”
张警官:“……”
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他都把拒绝意思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怎么还找上他!?
那人丝毫不客气地把身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对方的演技似乎不太好,之前明明还是左腿一拐一拐,现在就变成右腿了,而且只是脚扭伤,又不是腿断了,倒也不必如此浮夸吧?还能表现得更敷衍一点吗?
事实上,还真能。
那人没走几步便害他脱离了队伍慢了几步,打乱了队伍的前进节奏,好在他们缀在后面,并没有人察觉。
“同志,我的腿是真的疼,有可能断了,要不NIIT背我?”
张警官:“……”
不要太过分好吗?
张警官莫得感情,“我帮你叫军医。”
“哎,别啊同志,任务要紧,我不想因为我个人,耽误任务的进度。”
张警官:“???”
所以耽误他就不是耽误了?这逻辑说得通吗?谁教你的逻辑?体育老师吗?
那人把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也发现不对劲了吧?”
张警官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说这些人已经察觉他发现不对,所以这是来故意试探了?
他心里发寒,身子隐隐成戒备状,一旦有什么不对,也可以将此人制服,随时逃跑。
面上却是一脸茫然,“什么不对劲,难道我们迷路了?”
那人小声呲笑一声,“别装了,你听我说,别张望。我说的不对劲,是指这些人不对劲。”
张警官依旧不上钩,继续装傻,“你在说什么啊?不要瞎说,我们都是战友,怎么可以随便怀疑别人?”
那人没说话,从兜里拿出一部手机,调了夜间模式,借着衣服挡住微弱的光芒。
只见手机上出现一个档案,档案中的人是他也不是他。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档案上的人比他年龄更大一些,也更加的沧桑。
档案上明明白白写着他是临江城青树路派出所的警官,上面有当地派出所的认证,绝无作假的可能性。
怎么回事?他不是还在部队里吗?为何又有另一个‘他’成为临江城青树路派出所的警官?而且还是在这么多年后?
张警官很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哥哥,这个人确实是他,连脸上的痣和额角不明显的疤痕都一模一样。
“你是谁?”张警官脸色变了变。
他有太多的疑问,比如说他的战友为何背叛了组织,比如说为什么会有另一个他。
等等!
张警官看了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不一致!活着可以说是许多年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管我是谁,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对这里的一切感觉到熟悉又陌生?是不是觉得明明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全都不对劲?我来告诉你答案,因为现在的你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丢失了一部分记忆,现在的你是临江城青树路派出所的张警官。”
“尼莱西的任务早已经结束在当年,除了你和你的搭档之外,所有人都集体失联。”
那人淡淡看向前面的人,“这些‘人’,不过只是另一种形态下的他们,或者说是罪恶下的他们,所以你才会觉得他们不正常。”
什么叫另一种形态下的他们???
张警官还想细问,那人就打断了他的问话,“等下我数三个数,我们往东边跑。要想知道所有答案,就跟我来。”
“三、二、一……”
那人也不管他会不会跟着跑,自个就跑了起来。
只听滋滋一声,烟雾弥漫起来,这是部队演习常用的烟雾弹。
张警官没考虑多久,也许是趋利避害使然,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催促他跟上去,更多的还是种种反常引起了他心底的怀疑。
如若真如同那人所说,那么一切也有了解释,为什么他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因为多年前的他已经来过这里出任务,为什么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会出现反常行为,因为他们都不是他所认识的真正的他们。
张警官没太过犹豫,立马跟着那人身后跑了起来。
前方是漫天的风沙,后边是昔日的战友,风沙在耳边呼呼地刮着,喘气声和风声呼啸。
隐隐约约从后边听到——
“他跑了!”
“祭品怎么办?上哪去找祭品?”
“是回去还是继续找?他跑不了多远……”
“该死,还得重新准备祭品……”
张警官确实并没有跑多远,他正在奋力地跑着,倏地从地上伸出一只手,将他拖到地底的沙坑里。
条件反射,他刚想制服对方,却听那人说道:“安静。”
听出那人的声音,张警官这才保持安静,于是便听到了他那些战友们上面所说的话。
祭品是什么,他吗?
抓祭品,又是从哪里抓?
张警官再傻也知道他们去的并不是什么研究院,恐怕给他下药,也正是为了防止他在夜间逃跑,也是为了进食……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警官想起这些人进食发出的血腥味,想起他们牙齿间和坚硬骨骼碰撞所发出的咯吱声,想起他们口中的祭品是活人,喉咙止不住有些想吐。
这还能是人吗?
头顶上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咒骂声,与之前军人庄肃相反,完全是另一种气急败坏的暴怒。
“就差一个,就差一个,我们就可以……”
说话声渐行渐远,他们也没有着急出来,因为也有可能是在不远处埋伏。
等到夜深,张警官见那人观察了一下,这才出去,朝他伸手,“他们走了,上来吧。”
张警官并不需要帮助,轻而易举用手一撑跳到外面。
那人倒也不在意,拍了下粘在防护服上的沙子,“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四大的学生张斌,也正是这件案件的涉事人员,或者你可以叫我们失联者,亦或受害者。”
那人边说边走。
在他的说辞中,他们班的学生收到了不慎坠楼的同学‘婚礼’邀请,那个去世的学生名叫胡石,家住胡家村。
他们去到那里之后便离不开那个村庄,而且诡异事件频出,让他们无法联络到外界,最终在一位神秘老者和井底新娘的帮助下,他们成功获取到温霞的手机。
也利用温霞的手机成功和他们联络上,却碍于某种神秘的力量无法直接告知他们的所在地点,好在最后警方成功进入了胡家村……
张警官会出现在这里,说实话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等你见到他们就会知道了。”‘张斌’如此说道。
张警官虽然对这人的话很是熟悉,但也没有全完相信。
他跟着这人走了很久,几乎是快到清晨的时候,前方突然突兀出现一座银光色材质的研究院。
看到这所研究院的时候,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当年也是这个地点,所有人都被研究院‘吞’了进去,自此一直失联。
他寻找了很多年的研究院,如今有出现在眼前,张警官突然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他害怕,害怕又会出现当年那一幕,也害怕那些人早已出事。
张警官正踌躇着,只见研究院大门缓缓打开,熟悉的战友一如当年的年轻模样,完全没有任何变化,时间仿佛在他们那里停止,唯有他已然沧桑。
一看到这些人,根本不用多想,他便知道这些人才是他记忆中真正的战友,而不是之前那些非人非怪的‘人’。
“小张啊,好久不见,我现在也许该叫你老张了。”之前喜欢和他一起去食堂打饭的战友唏嘘道。
那些人就站在研究院大门里面,没有出来,也没有叫张警官进去。
原来当年研究院发现了某种物质,研究下偶然发现这个世界存在着‘第二空间’。
这个第二空间的‘人’,是每个人心底的阴暗和罪恶,害怕与惶恐,负能量所聚集成为第二个他们。
第二个负能量空间的他们,不甘一直生活在阴暗的第二空间,于是密谋了一起献祭仪式,这个仪式便是胡家村的所有居民的生命,而第二空间的人代替成为了第一空间的人。
明面上的冥婚,不过只是献祭的仪式。
在献祭没有正式完成之前,第二空间的人受到‘界’的规则束缚,比方说不能直接对祭品下手,需要让祭品按照仪式等待七天,才能正式献祭。
可以这样说,胡家村是连接两个空间的交集点。
当年研究院的人察觉了这点之后请求回国,谁知道第二空间的人也发现了他们在‘感知’第二空间,于是打算把他们全部拖到第二空间献祭,却因为研究院研究出了半成品的保护能量,这种能量一旦察觉第二空间的人便会自动启动,所以张警官才会看到所有人被研究院‘吞’了。
因为是半成品,又被拖进第二空间的界,研究员和战友也因此成为处于第一空间和第二空间的存在,时间这才在他们身上完全不起任何作用,就像第二空间的人一般,与本体共同感知记忆,却不同享时间流逝。
本体死亡他们也会随之消散,承受着本体生来的一切负能量,第二空间的人才会如此急迫想要逃离,取代本体存在于第一空间。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试图干扰第二空间的谋划,可惜没什么多大成效。
如同第二空间的人只能出现在第二空间还有胡家村一样,他们也只能出现在研究院和胡家村,甚至他们所受到的限制更多,还要躲避第二空间的人追踪捕捉。
井里的新娘和胡家村的村长,完全是他们意料之外,不过也算是他们的人。
胡家村当年是土匪,后来被‘招安’后,私底下一直从事着不法之事。
他们村子里一直有冥婚的习俗,本村人知根知底,自然无法下手,临近的村子也不和他们往来,于是他们把主意打到外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