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1)(2 / 2)

袁詹事知道太子吓到了,安抚他:“殿下,据书上记载,余震通常都不会比地震更严重的,而且持续的时间也较短,不会有大碍的。”

这还叫不严重?那什么样才叫严重?

太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手死死抓住袁詹事的手,结结巴巴地问:“这……余震还会来吗?”

这种事袁詹事哪说得好。

他苦笑道:“这不好说,书上记载,最多的是两百年前的真州地震,余震断断续续一年多才渐渐消停。但大部分地方不会持续这么久,可能数月,余震就减缓,乃至消失。”

数月?一想到这种事很可能还要三天两头的发生,太子就觉得有些窒息,恨不得马上回京城。

见他双手抖个不停,脸色青白,袁詹事旧事重提:“殿下,如今利州城内的局势已定,不若您到城外三十余里的依山镇坐镇,依山镇不知什么原因,灾情相对较轻,余震的影响也小一些,而且距利州不远。每日臣将城中的一应事务整理成册,向您汇报,有大事拿不定主意的,也请殿下定夺。”

说白了,就是让太子出去躲一躲,远离震中这最危险的地区。反正具体办事的都是他们这些

这次太子一口就同意了:“好,城中之事就有劳詹事了。”

太子一晚上没怎么睡,次日赶紧出城去了依山镇。

救灾的事几乎由袁詹事统领,在利州的情况稍微好转后,他又去了一趟临近受灾比较严重的两个州府。

半个月后,各地都逐渐稳定了下来,余震的频率和震动的强度都慢慢减弱,太子终于从依山镇走了出来,挨个走访受灾的府县。

渐渐的,三州陆续传出了许多太子深入灾区,与灾民同吃同住的事迹,还有许多百姓感恩太子的桥段。

这些传言真假参半,不少夸大其词。

普通百姓听了肯定是深信不疑,因此在太子出行时,远远的,一个个都心悦诚服地跪下感恩戴德。

太子第一次受到百姓如此的热情相待,心里也很高兴,便听之任之,甚至还有意无意地让身边的人散播他爱民如子的事迹。

本来他这次出来办事就有立功造势的意思,若立了功,吃了苦还藏着掖着又有什么意思?袁詹事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派人推波助澜。

一时之间,太子的事迹传唱三州,甚至往外传播,不少州府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等到十月中下旬的时候,刘子岳都听说了这个事。

他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事不大对:“黎大人,你从哪里听说的?”

利州距南越虽没有京城那么远,但也不近,消息都能传到他们耳朵里,可见这事只怕是全天下都知道了。

黎丞道:“好像是来广州的商旅说的,现在还有茶楼的说书先生将这编为段子,吸引客人呢。殿下好长一段时间没去茶楼,才不知道这事。”

见刘子岳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黎丞正色问道:“殿下可是觉得这事哪里不对吗?”

刘子岳叹了口气:“你让人去找最初传出这些流言的商旅打听打听。”

他倒不是怀疑太子,只是救灾这种事,真的不好做,尤其是在这交通、通讯极不发达,又缺乏各种器械的古代,救灾的进程势必是缓慢的。

灾区百姓现在哀悼亲人,挖掘财物,为未来的生计发愁都来不及,哪有那么多功夫给太子歌功颂德。

即便是太子在这次救灾中表现得极为亮眼,依照古代的这种传播速度,他的好名声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南越这么偏远的地方。

黎丞当即派了人去打探几个商旅的口风。

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那几个商旅已经离开了广州。

“这么快?”刘子岳问,“他们来广州几天,做什么买卖的,都卖了些什么,买了些什么?这事你若是不好查,交给池正业。”

广州商会几乎掌握了广州大半的商品交易。只要对方交易,那几乎逃不开广州商会的眼睛。

黎丞应了下来:“臣已经派人去查他们到达的时间和离开的时间,现在便让池正业查他们都做了哪些买卖。”

两天后,事情查清楚了,说意外也意外,说不意外也不意外。

这三名商贾在广州并没有进行任何的交易,来的时候说是要采购一批白糖,但走的时候,三人只带了两只装行礼的箱子,并未采购任何物品。

而且他们是十月七号抵达广州的,只呆了四天,十月十一就离开了。

这下黎丞都怀疑对方的来历和目的了。千里迢迢过来,说是做买卖,却什么都没交易,只呆了三四天就离开了,做生意更像是个幌子。

“他们故意跑到咱们南越来宣传太子的事迹,这是想干什么?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黎丞万分不解地说。

刘子岳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说:“莫非太子想利用这种方式,宣传他的好名声?借此在声势和民心上压过晋王?”

黎丞一想还真有可能:“也许吧,太子不一直挺忌惮晋王的吗?只是他就不怕被戳穿吗?”

毕竟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真是造假,肯定会有人知道,若是被晋王找到了证据,捅到皇帝面前,对太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心眼虽小了点,为人高傲了些,但还不至于如此糊涂。

刘子岳轻轻摇头说:“只怕不是,搞不好是晋王弄的。”

晋王前面急流勇退,刘子岳是不信的。男主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弃。

“可惜咱们离京城太远了,不然可以派人打听打听。”黎丞说道。

这话点醒了刘子岳,他说:“我这就写封信快速送到京城,交给陈大人。他现在肯定发现了异常,若真是晋王做的,他必然有所察觉。另外,写封信去问问封州、并州等地有没有听到风声便知道了。”

封州、并州那边十天后传回来了消息,果然,这些州府也有了关于太子救灾、爱民如子的传言,这分明是有人刻意宣扬此事。

刘子岳这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肯定是人为的,大概率是晋王,小概率是太子,当然也不排除另外有人从中浑水摸鱼的可能。”

黎丞听了这话有些急:“殿下,那咱们该怎么办?”

刘子岳轻扯嘴角笑了笑:“我们能怎么办?只能等消息了,只怕这次太子的处境不大好。”

嘴里说着什么都不做,但刘子岳还是让人将这个消息悄悄送给了李安和。

现在庸郡王被关在府中,李安和的消息不一定有那么灵通。这事若真是晋王搞的鬼,也可通过李安和,让庸郡王搅和进去,不让晋王如意。

想必现在满心愤怒,对谁都仇视的庸郡王很乐意破坏兄弟们的好事。

南越这边的情况还算一般,到底是天高皇帝远,太子这事传了几天便逐渐没了热度,说书先生又提起了其他的新鲜事。

但利州、康州和贡州,以及相邻的数州,关于太子的事迹那可是越传越离谱,到后面已经将太子夸成了从古至今最为优秀和爱民的储君。

更甚者,三州百姓还自发地给太子立了生祠,塑了雕像,焚香祭祀,为他祈祷。

太子的威望一时间达到了顶峰。

对于这种情况,袁詹事察觉到了反常,派出人去暗查,但却没发现什么端倪,这些事好像都是百姓自发组织的,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感激太子。

“袁詹事,你未免太小心了。当初晋王平息了江南之乱,当地百姓不也十里相送,还送了他牌匾等物。”太子觉得袁詹事有些大题小作。

这次救灾,他可比上回在江南时认真卖命多了。就是遇到余震,也只在依山镇歇了十来天,便又重新投入救灾这事中,从头到尾兢兢业业,甚是辛苦,他都感觉自己瘦了一圈。

因此,这些赞誉与感激都是他应得的。

晋王做事有功,都能得到百姓的感激,他为何不能?

袁詹事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殿下这次的辛苦和努力,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得此殊荣也是应当。

还是好好做好救灾的工作,回京交出一份漂漂亮亮的业绩吧。

京城,关于太子的事迹传唱反而不如其他地方,只民间有些许的传言流出,因此还没引起太多人的警觉。

陈怀义接到刘子岳的信后大为诧异。

这事他是真不知情。而且据他所知,晋王一系亲近的官员,应该也不知道。

若真是晋王所为,那晋王一定图谋甚大,以至于连投效了自己的官员都要瞒着。

他将信又看了一遍,记住内容后烧了,然后叫来心腹,悄声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最近晋王府和傅康年那边都有些什么动静,事无巨细,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只要与众不同,都要来报。”

心腹两日后交了一份卷宗到陈怀义桌子上。

陈怀义打开一看,果然,傅康年最近频繁到晋王府中议事,有时候一天去两趟,但最近朝堂上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回到府中,他总会召集手底下的管事过来议事,频率非常高。

这明显是在搞事啊,但却瞒着他们。

只怕平王殿下的猜测成了真,晋王是准备对太子动手了,而且还是以一种完全出乎人预料的方式。

陈怀义烧了卷宗,让人悄悄盯着晋王府和傅康年的一举一动,暗暗搜集证据,静观其变。

果然,十天后,京城的风向也渐渐变了,街上、茶坊、酒肆到处都有人在议论太子去利州救灾一事,多是夸赞居多,言语之间,还无比庆幸大景有这等能干贤明、爱民如子的储君。

很快,各地百姓为太子建生祠立像祈福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等到腊月初,太子返回京城时更夸张,从利州开始,每都一州都有无数的百姓夹道欢迎,跪地迎送,为表心意,这些百姓还拿出家中舍不得吃的好东西,想进献给太子。

而且从利州开始,还有不少地方官员相继上书夸赞太子,甚至是为太子请功。

这种事刚开始发生时,延平帝喜闻乐见。

太子办事得力,深得百姓喜爱,他脸上也有光,而且能快速解决了利州这场天灾,让三州平静下来。

但随着这种声势愈演愈烈,以至于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只知太子而不知皇帝时,延平帝不爽了。

他希望儿子们优秀,都是人中龙凤,但他又不希望儿子们太过优秀,因为这样会威胁到他的权力。

尤其是太子,这是一国储君,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迟早会取代他的继承人。

于是渐渐的,再有夸奖太子,为太子请封的奏折,延平帝脸上的笑容就勉强了许多,以至于后来听到太子的名字他都会下意识地皱一下眉头。

陈怀义在朝堂上亲眼见证了延平帝心情的微妙变化,这下总算确定了晋王打的如意算盘。

恐怕从晋王开始放弃兵权,不再上朝开始,就在谋划这事了。

真是好深的心机,好绝妙的算盘!

他退出来,再不露痕迹地擡举太子,太子越蹦得高,就越容易招来延平帝的忌惮,迟早成为延平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到时候不用晋王动手,延平帝自然会对太子下手。

不费一兵一卒就悄无声息地除掉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陈怀义不得不感叹,论心计,晋王只怕是诸位皇子中最厉害的。

但他的想法还是没改变,克制比放纵更难,平王殿下这个优点是其他皇子所没有的。

只是太子若现在就倒下了,对平王殿下未必是好事。

陛下身体虽还不错,可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太子一旦倒下,朝中肯定会有大臣上奏立储,届时晋王的呼声必然是最高的。

晋王是皇长子,有军功在身,平日里品行端正,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廷,名声都不错。

楚王虽也是嫡子,可其性情比较阴沉,又无大的建树,即便有钱家鼎力支持,怕也很难上位。

不过最终决定这事的还是延平帝,立嫡还是立长,还是得看他的心意。

陈怀义琢磨了许久,都没想到什么特别好的办法,能够将楚王推上去与晋王打擂台,再多给南越一些时间。

就在这时,他却收到了刘子岳的来信,信里向他推荐了一个人,李安和。

知道李安和的身份和事迹后,陈怀义拍案叫绝,心里顿时有了主意,这次让晋王尝尝什么叫黄雀在后。

腊月中旬,临近过年,街道上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卖年礼的,城中到处都洋溢着新春的气息。

可对比平民百姓的期许和开心,朝中的局势却有些紧张。

随着太子回京日程的逼近,延平帝的心情越发地不好了,连续斥责了好几个官员,搞得大臣们没有要事,都不敢上奏事情,就怕撞到枪口上。

腊月十八这天,天气晴朗,太阳高挂,救灾几个月的太子总算带着队伍回来了。

京城的百姓不知从哪里得了这个消息,也是夹道欢迎,持续数十里,连通往皇城的要道都被堵住了。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

有大臣听说了这个消息,上朝时特意将这事奏禀了皇帝:“恭喜陛下,京城百姓听说太子殿下今日要回京,无不欢庆,都自发准备今日在正阳街上欢迎太子殿下。有如此储君,真乃我大景之福啊!”

陈怀义看了一眼这个有些脸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官员,很快就想起在哪儿见过对方了。

上次傅康年在街上与这人说话。

从这人站的位置来看,连正殿都进不来的五六品中下级官员,今天特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