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春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变得舒缓了许多,她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随即朝喜颜道:“喜颜公公,看来皇上今夜是不用唤水了,您要么先歇息歇息吧,不然一会儿还要伺候皇上上早朝呢。”
喜颜心绪复杂,没有搭理她,还是在里间门前踱步。
直到天色初亮,里间传来一声男人的传唤:“喜颜。”
喜颜有些黯淡的目光立刻亮了起来,快步走了进去,朝榻上刚刚直起身子的男人道:“皇上,可是要备水?”
他就说嘛,皇上怎么可能没成,定然是皇上辛苦劳累了一整夜,到现在才有功夫唤水!
不愧是皇上!不愧是皇上!
瞧见喜颜的神色,殷岃微怔,随即沉了脸,想要训斥他两句,恰在此时,身旁的女子嘟囔着翻了个身,又往锦被里钻了钻。
男人的神色一变,害怕惊醒了她,于是屏息凝气,消了想要训斥喜颜的心,缓缓擡手,朝太监做了个“嘘”的手势。
随即,殷岃缓缓挪动身子,小心翼翼地挪到床榻的一旁,不碰到女子的身子,接着又从那一旁缓缓下榻。
喜颜飞快地把轮椅推到床榻下方,扶着皇上上了轮椅。又轻声道:“皇上是要奴才推您去净房吗?”
殷岃目光沉沉地望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喜颜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笑嘻嘻地推着皇上进了净房,进净房后,低声问道:“皇上,奴才唤人进来放热水了。”
殷岃耐着火气问:“放热水做甚?”果真还是年轻,完全比不上顺德!
喜颜一愣,看着皇上的脸色终于反应过来,忙拜伏在地,磕头喊了几句:“奴才该死。”
殷岃懒得理他,挥了挥手让他起来,冷声道:“还不快些?朕要上朝了。”
喜颜赶快从地上爬起来,伺候皇上盥洗,但心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皇上明明都说了要孩子,明明都让他们备热水了,怎么会没有成事?
难道真的是双腿,影响了皇上吗?
皇上再天潢贵胄,也是个男人,尽管他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是在意的,要是因为此事……喜颜心绪复杂,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不住地往坐着轮椅的男人身上瞧。
待送皇上去上早朝后,喜颜立在帘下,远远瞧着皇上在轮椅上听礼部回禀春闱事项,暗暗下了决心。
他偏过头,朝身旁的小太监说了几句什么。
小太监面露难色,迟疑道:“喜颜公公,这般行事,会不会惹皇上不喜啊。”
喜颜沉吟片刻:“你说的有理。”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去告诉宜龄殿,暗示他们皇上每日都要去宜龄殿用膳,不用说太明白,他们定然会领悟,然后再通知御膳房和太医院,把膳食换成药膳。”
他可算是明白了,皇上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对宜龄殿的那位生气。
*
宜龄殿内。
虽然经历了一帆坎坷斗争,但周窈窈昨夜睡得格外香,她比平日练武的时间早起身了半个时辰,男人留在锦被中的温热还没散去。
她指尖落在身旁的锦被中,被那淡淡的温热烫了烫指尖,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身侧。
他起身离开还没多久,床榻上凹陷的印子还在,软枕上的印子也在,表明着男人昨夜在这留宿了。
周窈窈望着那痕迹发了发愣,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忘了什么呢,是他在丢了男人脸面后还在宜龄殿留宿,还是早晨起身没有按照规矩让宫妃伺候,还是昨夜下意识让她下榻熄灯。
周窈窈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慢慢清明起来,渐渐在脑海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线。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芽春!”
周窈窈唤道,没过多久,眼下青黑一片的芽春便从门外进来了,眼神朦胧地瞧着她:“娘娘,您怎么起这般早。”
看见芽春萎靡的神色,周窈窈难免有些不安,她拉过芽春的手,宽慰道:“昨夜辛苦你了,是我忘了交代你,昨夜不必守一整夜的。”
要是他们要了热水睡下后,外间的人便不必再等了。可昨夜那般情况,她也实在想不起来要交代芽春此事。
芽春摇摇头,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娘娘,昨夜喜颜公公也在,奴婢也不能早睡啊。这是奴婢分内之事,您不必愧疚。只要您最后达成了目的,奴婢便放心了。”
宽慰完了芽春,周窈窈才说起正事。
她斟酌了一番,有些纠结道:“你有没有发觉,皇上似乎同先前的皇上,有些相像?”
见芽春神色微变,她立刻又补充道:“我指的是,对待我的态度上。”
虽然语气是不确定的,问出这个问题时,其实周窈窈心中,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