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人生亦有命
这实在是一件十分明了的事情。
毕竟有些人, 地下无人撑腰,修为不算出众,那些个为西方兴盛兢兢业业得来的“大功德”“大毅力”, 甚至还比不得后来多宝化胡为佛后一手塑造的万家生佛之景。
说实话,若是当真谁都不准走后门的话, 首先出局的分明就是接引和准提。
通天平静地坐了下来, 继续听他师尊讲道。
天道走了之后, 紫霄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剩下间或的窃窃私语与偶尔投来的一二目光。
他也终于有了时间去修补自己先前证道失败所受的伤,以及……详细地记下这份感悟,细细研究, 从而找到一条更好的,更完整的证道之路。
通天微微垂了眼眸, 凝视着自己掌心上略显凹凸不平的一道道纹路, 又轻轻地捏紧了手掌。
或许,就算他之前没有受到天道的打扰, 也不一定会证道成功,但起码不会被骤然打断顿悟,以致于诸多感悟都似沉浮在水面之上,未能真正深入其间。
可惜了。
通天轻轻摇头, 面上却并未生出什么颓然之色。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他在这条荆棘之路上, 还差得很远。
……
伏羲倚靠在窗边,擡眸望了望鸿钧,见他所说的内容与己无关, 又索性往墙边又躲了躲, 摊开纸笔, 勾画出阵图。
他面上沉郁,手指摆出掐算的姿势,又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引得女娲侧身望来一眼。
“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与女娲相似的碧眸轻轻阖上,伏羲的思绪回溯了时空,似又回想起上一次的圣位之争。
上一回,女娲率先成圣,三清紧随其后,接引准提又慢几步。圣人之威势,洪荒尽皆目睹,心生贪欲,又忌惮不已。最后迟迟未能成圣的红云,才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围攻而陨落。
可那一次,圣位早已定好,即便如此,也在后来衍生出诸般变动,引来滔天恶念。
而如今,天道意图给通天拉满仇恨,又遭他一言推拒。
此番行事,便是将在座的三千红尘客尽皆拉入了圣位之争,毕竟连表面上最有资格,甚至差点当众成圣的人都拒绝了圣位,谁还有这个资格得以“保送”。
往后之事……风起云涌,波澜叠起,如他这般精通卜卦之人,只低头瞧了一眼,便已觉触目惊心。
“风希,你们上一次说的圣位已定,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又想,伏羲终于想起先前那个一时之间被遗忘的问题,不觉侧身向女娲低声询问。
女娲托着腮望了望上方,熟练地掐了个法诀装出认真听讲的模样,方才顶着鸿钧投来的目光,同伏羲交谈起来。
“其实这件事也很简单。就和通天师兄所说的一样,七位天道圣人对洪荒而言意义非凡,故而,这片天地择选圣人时,并非单纯看他们的修为和天资,而是在考虑他们所修之道。”
伏羲眉头微微一皱:“所修之道?”
“对。”女娲微微颔首,直截了当拿自己举了个例子,“就比如我所修的造化道,能在洪荒如今已有的百族之中,创造出新的生命与种族。”
“这片天地需要这样的能力,也信任我会守护好这片天地,所以,我才会有机会成圣。”女娲平淡道,“只要我是修造化道里最强的那个,圣位便注定属于我。”
“这也是我成圣日久,又逢红云陨落之后,方才得出的道理。”女娲轻轻一叹。
“表面上,上一次的圣位是看谁先坐上紫霄宫那六个蒲团,谁才能成圣。实际上,圣位早已定好。”
女娲幽幽擡眸:“红云和鲲鹏不过是两个意外。”
“不对。”她想了想又摇头,“准确说,接引和准提才是那两个意外。”
伏羲手指轻轻敲着桌案,忽而笃定道:“他们来得太晚了。”
女娲颔首:“他们本就不该是这两个圣位的主人,所以他们不是最先到达紫霄宫的六个人之一。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上来‘抢’了这两个圣位,因而背负了莫大的因果。”
“而红云和鲲鹏,则因为这一场我们谁也不清楚的‘博弈’,同样沾染了圣位的孽果。因为他们坐上了同样不该他们坐上的位置。”
女娲说到这里,不由得侧身望了望对面的红云。后者感应到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茫茫然地擡起首,四处望望,却一无所得,又一脸懵逼地听课去了。
女娲已然收回了视线,同伏羲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坦白说,我一直怀疑那两个圣位,其中之一应当是属于后土的。”
伏羲的眉头跳了跳,神色中颇有几分讶异,很快又反应过来:“后土在未来的地位,确实太特殊了。”
洪荒明面上只有七位圣人,鸿钧道祖、三清、女娲、接引、准提。而后土后来身化轮回,创建地府,同样被称为“平心圣人”。
在洪荒大陆上,这个称呼尚且不准确,但在幽冥地府中,依仗地府之力,她确确实实拥有了圣人的实力与地位。
细思恐极,细思恐极啊。
伏羲默默地在桌上摸索了一会儿,沉思着举起了墨汁,在思考要不要喝下去压压惊。
女娲轻轻垂眸:“当然,这仅仅只是我的揣测,背后的玄机太深,连我也不能断定。只是……”
她略微擡了眼眸,望了眼通天的背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师兄以后的路,大底不会那么好走了。”
……
短短三千载,转瞬即逝。
人心因圣位而浮动,也将因圣位生出种种波澜。
鸿钧微垂了眼眸,面上仍是不露声色,只定定地瞧着面前仍然专注于听讲的红衣少年。
明明最该心神不宁的他,此时却是最为安静,鸦羽似的长睫垂下,一丝不茍地听着他讲道。
偶尔同他视线相触,宛如在茫茫人海之中遥遥相望,周遭的一切都被置之度外,只余下他们两人。
不知何时,鸿钧轻轻松开了广袖中无声攥紧的手指,目光平静舒缓,静静地落在通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