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们小狐貍娇气点怎么了?”◎
今年京城的雪断断续续就没停过, 此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落在温热的皮.肉上很快化开,余下一抹刺骨的凉意。
黎绵还没等因突然的化形而激动, 就被这冬雪冻得连打了两声喷嚏,他搓了搓胳膊。
救命啊,这怎么变成人连件衣服都没有,这是想冻死他吗?
黎绵撑着树干站起来, 脖子上的链子随着他起身动静,垂在他的皮肉上, 又是一阵冰凉, 黎绵下意识擡手摸向脖子, 极是无语, 这狗链子怎么还在?关键是这脖套也不知道暴君当时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也不知道如何套上去的,根本找不到活结在哪里?一整个完完整整,先前黎绵还撒娇卖萌过, 想让暴君给它取下来,暴君说这是它身份上的象征, 把黎绵气个半死,什么身份?给暴君当儿子的身份吗?他稀罕?
黑色的脖套与冷白如玉的修长脖颈严丝合缝贴着,为那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平添了一丝勾/人诱/惑,只是当事人快要冻死了压根并不知晓,站起来之后哆哆嗦嗦往那长久未修葺的大殿跑去,希望能找身衣服穿上。
这殿内连窗户都是透风的, 一看就久未有人居住, 桌椅落了一层厚重的灰尘, 殿内比院外好不到哪里去,好在黎绵运气好,转了一圈在内室衣柜里找到了几件衣裳,只不过都是女子的裙衫,好在最里面竟还藏了一件深青色的太监棉服?!
这不是冷宫吗?怎么还有太监服?
黎绵都要冻死了,哪里还顾得上想其他乱七八糟的,太监服就太监服吧,总比裸/着强,好在这殿内灰多,柜里却异常干燥干燥,这些衣裳并未发霉,黎绵没穿过古代的衣裳,别别扭扭不是很熟练总算是穿上了这件太监服,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里面什么也没穿。
这寝殿四处漏风,一点活气都没有,不像暴君的寝宫暖意十足,黎绵最后爬上了床,此时也不挑剔条件艰苦了,靠在床上开始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突然的化形不用想也知道是和喝了暴君的血有关,应该不会长时间维持人形,就像他那限定声音一般。
对于为什么黎绵着急忙慌跑出来,废话!当着暴君面变成人,就算暴君接受度很好不会把它当妖怪抓住,对于一个能变成男子的狐貍,暴君还能接受它吗?以后还能惯着它吗?
又不是电视里演的化形后变成倾国倾城魅惑君主的女狐貍精,那种大美人就算当着暴君的面化形,暴君没准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将人收入后宫了,化形后是男子公狐貍可没有这个待遇!
且不说以后等他形体稳定了,还要出宫,当然不能让暴君知道他最喜欢的毛绒绒小狐貍能变成男人,最后还跑了,它可不想被暴君扒皮做狐裘大氅!
黎绵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变回去,也怪他太贪心嘴又馋,吮了暴君不少血,想来是一时半会儿是变不回去了,他从昨晚到现在就喝了一碗水还吐出来了,此刻在这四处漏风的破败冷宫里是又冷又饿,最后实在扛不住了,黎绵从床上爬了起来。
还是出去找点吃的吧,此处偏僻,他刚刚一路过来都没见到有守卫来回巡逻,不像暴君住的寝殿和常去之处,守卫众多。
黎绵确保脖套和链子都藏在太监服里,从脖子到脚踝包裹的很是严实后,这才出门,狗洞是钻不了了,冷宫大门有锁,黎绵绕了一圈从后门溜了出去,这边黎绵没来过,不是很熟悉,七转八拐地停在了一道门前,闻到了里头的饭菜香味,饿的他直吞口水。
未等黎绵有所行动,就从身后传来一道细细的嗓音,带着疑惑:“你是哪个宫的?偷偷摸摸在这里做什么?”
黎绵闻声转过来,只见说话的那个小太监愣在了原地。
黎绵快饿死了,见眼前这小太监没多大,呆头呆脑一看就很好骗,“我是在陛下宫里当值的……嗯,陛下的小狐貍不见了,孙公公派我们出来找,刚好就找到这边来了。”
他也不算说瞎话,陛下的小狐貍可不就没见了。
小太监待看清黎绵的相貌后,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注意力落在黎绵那冶艳的唇上,一张一合间,小太监目光像是灼烧一般,更别提和黎绵那双灿亮的狐貍眼对视,最后面红耳赤地低下头,视线不小心触到黎绵那未穿鞋的脚,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从头到脚都生的如此好看之人,就算是穿着这普普通通不是很合身的太监服,也难以掩盖那极出挑的美貌,小太监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黎绵很是莫名其妙,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企图唤醒他:“我找了这么半天,有点饿了,你有没有吃的啊?”
小太监就跟木头似得没有反应。
什么情况啊?这小太监怎么傻了?得亏不是在暴君跟前当值,不然都活不过三天,不过转念一想,这么不机灵的,也够不到在暴君寝殿伺候着。
黎绵着急了,饭菜的香味就萦绕在鼻前,显然现在到了饭点,他此刻饿的毫不夸张,能吃下一头猪,见这小太监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快饿死了,你行行好,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啊?”
小太监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还是不敢擡头去瞧黎绵,总算是有反应了,细声细气道:“有的有的,你等一下。”
黎绵冻得不行,问道:“我不能进去吗?”
小太监有点有难,黎绵见状也没强求,宫里规矩多,不能进就不能进吧,免得给这小太监惹麻烦,“那我不进去,我就在这等你啊。”
小太监胡乱嗯嗯了两下,拔腿就跑,黎绵搓了搓手,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不远处避风口的石墩子坐下,将冻麻都快没知觉的脚缩到了衣袍里藏着,就在他快要冻废了,小太监终于出来了,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的黎绵,赶紧跑了过来,宫里伙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是给下人吃的,也是有些油水的,并未苛待,膳盒里放了一碗米饭,一碗肉汤,一碟青菜,一碟红烧肉,份量都很足。
小太监面对黎绵还是有些局促,视线飘忽不定,就是不敢落在黎绵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只好看向远方,“你快吃吧。”
黎绵的肚子很应景,咕叽地叫了一声,当下也不客气,“谢谢你啊。”
小太监摇摇头。
黎绵扒拉着红烧肉就着米饭吃了起来,下人的饭菜虽然同暴君的膳食比不了,但这是黎绵来这边人形吃的第一顿,再加上饿极了,吃的很香,三下五除二,将膳盒里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还有点意犹未尽。
好在总算是暖和了。
黎绵视线落在小太监手里,刚刚注意力都在吃上面了,此刻才发现他还拿了个小包袱,好奇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小太监犹犹豫豫才开了口:“你没穿鞋,奴…我,这…是新的,你……”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黎绵却懂了,有些惊讶地接了过来,打开包袱见是纳了厚底的棉鞋,这小太监人也太好了吧?他刚刚不应该说人傻的。
黎绵脚都冻麻了,拿袖袍擦了擦足底的雪,穿了进去,不是很合脚,小太监年纪不大个子矮小,鞋也大不到哪里去,好在黎绵脚削瘦没什么肉,只留了一点脚后跟在外面,饶是如此,也比赤脚暖和多了,刚刚一路走来,黎绵都是很小心生怕踩到什么尖锐的东西上。
对于小太监的雪中送炭行为,黎绵挺感动的,真心实意道谢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我…大家都叫我小秋子。”
黎绵笑道:“小秋子,我记下了!我还要找狐貍,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见!”
待人都走远看不见了,小秋子还未从黎绵那双勾.人的狐貍眼里的笑意中回过神。
黎绵吃饱后原路回到了冷宫的床上,老老实实等变回去,离暴君太远,应该是坚持不了太久的,黎绵料的没错,傍晚时分,白光一闪,太监服掉在了床上,小狐貍从里面探头出来,再然后叼着衣服和鞋将其藏好后,记下此处后,这才灵敏地朝殿外跑去。
变成狐貍后,黎绵大摇大摆地在宫殿里穿梭,好在他做狐貍时仿佛自带导航系统,很快就找到回暴君寝殿的路了。
黎绵说的没错,小狐貍这么大半天没回去,宫里确实正派人去寻它了。
孙公公率先看到它,当即尖着那本来就细的嗓音,“哎呦,祖宗!您跑哪里去了?可让老奴一通好找!”
侍卫都快把这寝殿周围翻了个遍,御花园和御膳房这两个小狐貍常去的地也都找了,连个影都没找到,陛下那表情简直就像山雨欲来,整个寝殿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时之间惴惴不安。
孙公公见小狐貍毫发无损跑回来,提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小祖宗赶紧随老奴回去,别让陛下担心。”
小狐貍一进门就看到不远处坐着的暴君,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寒得都快掉冰渣子了,瞧瞧就丢了半天,表情就恐怖成这样了,这要是知道它能变成人还想跑,不得掐死他人形!
黎绵更加打定主意要藏好自己的小秘密。
萧最见这小东西若无其事爬上自己的腿,冷声道:“还知道回来?”
黎绵心说做狐貍我当然知道回来,不过还是知道要哄哄暴君,毕竟要傍着他才能既享福又能化形,谁知道一开口又变成嗷嗷叫。
黎绵:“……”
萧最:“看来还是朕太纵容你了,以后把你锁在笼子里看你还能跑哪里去。”
黎绵:“???”
萧最:“怎么不说话了?既然喜欢锁在笼子里,那朕就成全你,孙公公——”
黎绵无语了,这男人真的小心眼!
黎绵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急得跳了起来,撅起嘴巴撞了一下萧最的唇,乘机舌忝了一口,“你少冤枉人!”
萧最也不在意被亲,觑着它:“你是人吗?”
黎绵改口:“你少冤枉狐貍!我是晕了过去,方才才醒了过来,在外面又冻又饿,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仅不关心我,还冲我发脾气,竟然还要锁我,我可真是一只可怜没人疼的小狐貍。”
萧最:“……”没看出哪里可怜了。
黎绵提高了声音:“我就该冻死在外面!”
孙公公在一旁劝道:“小主子别说傻话了,陛下就是太担心你了,都是奴才失职,奴才的过错。”
黎绵:“孙公公我不怪你。”
萧最:“那是怪朕?”
黎绵哼道:“怪我,怪我晕倒了没能爬起来——”
小狐貍的嘴被捏住了,瞪着眼睛看着暴君,扯不开只好呜呜呜将剩余的话又咽了回去。
萧最:“话多,聒噪。”
呵呵呵呵呵,装什么啊?也不知道谁丢了话多聒噪的小狐貍,急眼了都。
——
“你干嘛呀!”
黎绵被萧最的大手扌莫上身,激动的直接声音劈了叉,浑身的毛瞬间都炸开,远看像颗硕圆的毛球,萧最用那只没受伤的大手,隔着毛发摸了摸,语气平淡:“在雪地里晕了这么久,朕检查检查有没有冻坏。”
流氓!臭流氓!说的真好听!
小狐貍心里骂着,实际上被扌莫得舒服极了,顺势摊开肚皮躺在暴君腿上,喉咙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小声音,萧最大手覆盖在它那圆鼓鼓的肚皮上,“不是一天没吃了?”
小狐貍一听,赶紧翻了个身子背对他,瞎话张口就来,“醒来之后,太饿了吃了一肚子雪,不然没力气回来,我可真是一只可怜又没人疼的小狐貍。”
小狐貍只想着藏起肚子却把屁.股送到了暴君的手中,萧最不客气地捏了两下,小狐貍气的牙都要咬碎了,忍!它忍了!
就听到暴君开口:“可不可怜不知道,朕瞧你是只谎话连篇的小狐貍。”
小狐貍冷着脸直接从暴君腿上爬了下来,朝它的小窝走去。
小鸟雀在窝里担惊受怕了大半天,总算看到它家恩公回来了,当即扑了过去,当时王砺刺向小狐貍的时候,它吓晕了过去,等睁开眼睛时,恩公已经不见了,它本来想出去寻,暴君却命人看着它,不准它离开。
萧最当时的想法是,这小胖鸟和小狐貍关系好,不可能会不管这蠢头蠢脑的小鸟。
小鸟雀扑棱着翅膀,挂在了黎绵的脑袋上,呜呜呜哭道:“小灰担心死你了,还以为你不要小灰了。”
小狐貍赶紧就地坐下,拿小肉垫安抚小小鸟雀,“怎么可能!我不要谁,也不会不要你啊!”
黎绵忘了自己现在不是狐语,此话一出,殿内温度比殿外还低。
孙公公用力地咳了几声。
小狐貍这才反应过来,它就说后脑勺怎么这么冷,不用想也知道某人目光沉沉盯着它呢,赶紧虚假补救道:“还有陛下!”
小鸟雀自动忽略它最后一句话,被安抚好后,这才松开黎绵,不忘叮嘱道:“吓死小灰了,恩公再跑出去,可记得要带上小灰。”
小狐貍生怕被暴君听到,压低了嗓音:“下回记得了,他们喂你吃食了没?”
小鸟雀点点头:“老东—孙公公让小青喂了我。”
由于最近一段时间,孙公公表现极好,已经摆脱了老东西的称号了。
小狐貍这才满意,得亏没跟着自己,在这暖意十足的寝殿有吃有喝,比他在冷宫里饥寒交迫要好百倍。
小鸟雀夜里没睡好,白天又受了惊,此刻见黎绵回来,放松下来没过多久就两眼一闭睡了过去,黎绵将毯子给它露了个脑袋仔细盖好。
孙公公在不远处见它俩兄弟情深,想咳又不敢咳,这祖宗怎么眼里就只有小鸟雀,它一只胖头胖脑的小肥鸟在这么暖和的殿内,还能冻着不成!
好在黎绵不算没良心,转过身几步跑到暴君跟前,熟练地爬上了暴君的腿,小肉垫捧起暴君那只包扎过的手,“怎么样了?晚上上药没?”
孙公公差点喜极而泣:“老奴就知道小主子心里有陛下。”
小狐貍的肉垫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孙公公,不至于,真不至于。
萧最由着它捧着自己的手,掀开眼看他:“你要给朕上药?”
小狐貍:“?”
萧最淡道:“朕是为了救你受伤的。”
小狐貍:“???”
虽然暴君是救它才受伤,但是那刺客目标本来就是暴君,只是见杀不了,才转向它的,它是被牵连的!再退一万步,这刺客也是他们非要找兽医,才带进宫的!
和他黎绵可没有一点关系哈,这个锅他不背!
不过这反驳的话显然不能说,不是怕暴君,是怕暴君又打它屁.股。
刘太医背着药箱过来要给陛下换药,就见孙公公上前接过药,笑道:“太医辛苦了,今日就由小主子给陛下上药好了。”
刘太医:“……”
这不是为难狐貍吗?小狐貍那爪子哪里有手那般灵活?
黎绵光是解开那包扎的纱布绷带就费了不少时间,擡眼见暴君宛若手断了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想看它笑话!恨不得在他伤口上戳两下,不过绷带取下后,触及到那么深的口子,皮肉都有些外翻了,毫无血色泛着白,看着就疼,小狐貍不禁有些心虚,它当时还使劲吮,直到尝不到一点血味才松嘴。
萧最见小狐貍呼吸都放轻了,不禁好笑,这家伙分明刚还凶巴巴的,这会又小心翼翼,实在可爱,让人忍不住逗它:“弄痛了朕,朕就罚你。”
黎绵:“……知道了。”
小狐貍从孙公公手里接过打开盖子的药,仔细撒在了伤口上,还不忘低头轻轻吹一吹,萧最被它吹的不止伤口痒,就连心尖都有些痒,指尖动了动,开口道:“可以了。”
黎绵这才给他包扎,小肉垫业务极其不熟练,但总算包的也像那么一回事了。
黎绵捧着萧最的手,仰头得意问道:“没弄痛吧?”
萧最:“没有,还算有点用。”
黎绵:“……呀,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萧最:“?”
黎绵笑嘻嘻内涵:“你都能说好话了。”
萧最屈指弹了它一脑袋瓜,淡道:“放肆。”
黎绵胆大包天又不止这一次,捂住脑门,气呼呼埋怨道:“很痛的!”
萧最压根就没用力,上次打它屁.股也是,哭的都快把房顶掀了,为此还闹离家出走,气性大到半夜不睡爬床给他下药,不由点评道:“娇气。”
黎绵翻了个白眼,“我们小狐貍娇气点怎么了?”
萧最:“可以。”
黎绵下意识问:“可以什么?”
萧最:“朕准许你可以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