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晨光刚漫过大秦医署的飞檐,素问便踩着露水走进了西侧的编修阁。阁内早已架起十二张案几,案上摊开的《大秦医典》旧版纸页泛黄,边角还留着各地医馆传回的批注墨痕——有的是陇右分馆标注的“山地风寒症用药剂量需减”,有的是江南分馆补充的“湿热地区疮疡外治方”,密密麻麻如星子落纸。
“副署长,各分馆的修订建议已按地域分类整理完毕。”编修官李墨捧着厚达三寸的竹简,额角沾着细汗,“只是……乡镇诊疗的内容此前从未入典,节气养生的方子又散在各地手记里,整合起来怕是要费些时日。”
素问指尖拂过案上一页空白竹简,目光落在窗外——昨日她从渭水畔的乡医点回来时,亲眼见老医工王伯用灶心土混合艾草治好了孩童的腹泄,可这法子在旧医典里连半句记载都没有。她转头看向阁内众人,声音清亮:“医书不是摆着看的,是要让乡野百姓也能照着用的。今日起,咱们分两路走:一路整理乡镇常见病的诊治法,凡经三次以上验证有效的土方,都要详细记录药材、炮制、用法;另一路汇总节气养生方,每个节气选三个最易操作的,比如立春的荠菜粥、霜降的萝卜汤,都得写清食材哪里找、怎么做。”
话音刚落,编修阁里便响起竹简翻动的簌簌声。素问走到李墨的案前,拿起他整理的陇右乡镇医案,眉头微蹙:“‘高山瘴气所致头痛’这一条,只写了用川芎,却没说若是孩童患病该减多少量。乡医多是凭经验用药,咱们得把这些细节补全,不然容易出岔子。”她取过狼毫,在竹简旁添上一行小字:“十二岁以下孩童,川芎用量减至成人之半,若伴呕吐,加生姜三片同煎。”
正写着,阁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秦斩一身玄甲未卸,肩上还沾着塞外的沙尘,手里却小心翼翼捧着一个木盒:“刚从草原回来,路过云中郡的乡医点,老周把他们用了五年的‘冬春防咳方’给我了,说是每年霜降后让百姓煮梨加川贝,咳嗽病患能少七成。”他打开木盒,里面是几张粗糙的麻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梨的样子,旁边注着“中等大小梨一个,川贝五粒,冰糖三钱,隔水蒸一刻”。
素问接过麻纸,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墨迹,心里一暖。她转头对编修阁的众人笑道:“你们看,这就是最好的修订素材。乡医们没读过多少书,却最懂当地的病,最知道百姓能用得起什么药材。”说着,她将麻纸递给李墨:“把这个加进霜降养生方里,再补一句‘川贝若难得,可用枇杷叶代替,需刷净背面绒毛’,云中郡的枇杷树多,百姓采来方便。”
接下来的十日,编修阁的灯每晚都亮到子时。有时众人会为一个方子争得面红耳赤——比如夏至养生该主推绿豆汤还是冬瓜茶,有人说绿豆汤解暑快,有人说冬瓜茶更适合脾胃弱的老人孩童。最后还是素问拍板:“都写上,再注明‘体热者选绿豆汤,体弱者选冬瓜茶’,让乡医根据百姓体质推荐。”
这日午后,编修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乡医王伯提着一篮新鲜的荠菜走了进来。他黝黑的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他总结的“荠菜治病六法”:“副署长,我琢磨着春天荠菜多,百姓随手就能挖,用它治痢疾、水肿都好使,您看看能不能加进医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