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问听得连连点头,当即在“人才计”,字迹清晰,一目了然。她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目光又落回账册上,忽然想起前几日收到的一封书信——是邻县一位老大夫写来的,说听病患提起济世堂能治肺痨,想借些医案参考。
“除了人才和药材,医馆的‘声誉计’也得抓。”苏素问重新拿起笔,在“药材计”冬天治好的那个肺痨病人,还有前年治好的那个小儿麻痹症患儿,可外乡知道的人不多。不如每季度办一次‘义诊’,带着大夫、药童去周边的州县、村子,给百姓免费看病、赠药,同时跟当地的药铺、乡绅打交道,宣传济世堂的医术。”
她又想了想,补充道:“再编一本《济世医案》,把咱们治好的典型病例记下来,详细写病因、诊脉结果、药方、调理方法,印成书送给其他医馆、药行,还有当地的乡绅、秀才。一来能跟同行交流医术,二来也能让更多人知道咱们济世堂的本事,让百姓生病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咱们这儿。”
秦斩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语气忽然变得郑重:“还有‘传承计’。素问,咱们俩今年都快四十了,总有老得拿不动针、开不了方的一天,济世堂不能只靠你我。等再过十年,咱们培养的第一批学徒也该能独当一面了,到时候要从他们中选品行好、医术高、心里装着百姓的人当馆主,不能选那些只想着赚钱的。”
他看着苏素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还得立个‘济世堂规’,把‘救死扶伤、不谋私利’的规矩写下来,刻在堂前的石碑上。比如看病不分贫富,有钱的收诊金,没钱的可以用粮食、布匹抵;比如药材绝不以次充好,绝不卖假药;比如大夫不能收病患的红包。这些规矩要一代代传下去,不管将来谁当馆主,都不能改。这样,济世堂才能走一百年、两百年,成为真正的百年老店。”
苏素问听着,眼眶微微发热。她握着竹笔,指尖有些发颤,却依旧稳稳地在宣纸的最上方写下“济世堂百年规划”七个大字,然后将“人才计”“药材计”“声誉计”“传承计”一一列清,每个计划堂招生,在医馆门口贴告示,让伙计去周边巷子宣传;秋收后开垦后山药田,先种三亩当归、两亩黄芪试试水;今年夏天入伏前,办第一次外出义诊,去最远的柳家村——那里去年闹过瘟疫,百姓身子弱,最需要看病;五年内完成第一批学徒的基础培养,让他们能独立处理常见病;十年内选出第二代馆主,立下堂规石碑……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从金色变成了橘红色,透过窗棂洒在宣纸上,将那些字迹染得暖融融的。苏素问放下笔时,手腕已经酸得抬不起来,可看着满纸的规划,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踏实又滚烫。
秦斩将账册和规划图小心翼翼地叠在一起,放进一个红木匣子——这匣子是开馆那年,两人凑钱买的,用来装医馆的地契和重要账册。他锁上匣子,把钥匙递给苏素问:“这匣子就交给你保管,你心细。咱们按这个规划一步步来,不急,慢慢来。总有一天,济世堂会成为百年老店,让天下百姓都能看上病、吃得起药,让咱们培养出来的大夫,能带着济世堂的规矩,走到更远的地方。”
苏素问接过匣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锁扣,心里却暖得发烫。她把匣子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团火。院外传来伙计们收摊的动静,门板碰撞的“吱呀”声,夹杂着药童们嬉笑的声音——那是三个学徒刚忙完,正在院子里追着玩。
她看着秦斩,忽然笑了,眼角泛起淡淡的细纹:“等咱们老了,走不动路了,就坐在这后堂里,看着满院的药草,听着年轻大夫给病人看病,听他们教药童认药,那才叫踏实。”
秦斩也笑了,起身推开窗户。晚风吹进屋里,带着淡淡的槐花香——医馆门口的老槐树开花了,香得能飘到巷尾。远处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像一幅铺开的暖绸,为这刚刚定下的百年大计,添上了最温柔的底色。
苏素问抱着红木匣子,走到窗边,和秦斩一起看着远处的晚霞。风裹着药草香和槐花香,拂过两人的发梢,仿佛在轻声说:别急,慢慢来,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