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笑了笑,随意说道:“那年我在应天府,父皇在京师钦安殿驾崩,二叔在乐安提前二十天知道消息,在从应天府往京师的每条大道小路上,他都设下天罗地网伏击于朕。你知道朕是怎样比他更快一步出现在良乡的?”
这是一个王朝的秘密,亲缘在自相残杀中的消弭殆尽。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有传闻太子能提前赶到京城登基,分明在皇帝弥留之前就已经启程,这正好说明太子有毒杀亲爹的嫌疑。
皇后贤惠,自然不会提及这些传闻,所以她只说:“自然是皇祖父与先皇在天之灵庇佑。”
皇帝轻轻笑起来,带着浅浅的愉悦:“有一个人,年纪比朕还小,从小就不怕死,会舍身持剑挡在朕身前的。正好他的轻功也很好,那一次他一路背着我绕了很远的路,躲过了所有追击,朕最终抢先一步入京登基。”
皇后并不知晓这些,事实上,他们之间很少像今天这样说话。
朱瞻基站起身,拍拍龙袍上的核桃壳:“皇后觉得,朕该封赏他个什么官衔?”
皇后已然听出皇帝话中的嘲讽,但她仍努力站直道:“我太祖皇帝有训,大明不可再有异姓王。除此之外,皇上可封可赏……”
她话音未尽,却听皇帝轻轻一笑:“封赏之后,让他每次见朕都要下跪磕头谢恩吗?”
皇后登时语塞,在丈夫冷酷的目光中缓缓说道:“皇上,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朱瞻基笑叹一声:“你,果然是不懂的。”
说完,人已大步朝殿外走去。
庙堂殿陛,两仪生花;罗生堂下,唯闻鸟语。
与其临渊羡鱼,不若退而结网。
叶羡鱼,这是自己给他取的名字,他是师父一手带大的养子。
自己手握天下,却注定活不过四十。命运从皇爷爷选中他那一天,便已然注定,所以他选择了结一张网,将自己与这座华美的宫殿捆绑一生。
他很羡慕那尾在水中悠游自在的白鱼。
罗生就像另一个自己,自由的走遍山川大海,替他看过大明的整个疆土海河。
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死亡注定会在他盛年之时突然降临。
虽然朱瞻基嘴里抱怨着师父虚度光阴,但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经历过那些事之后,能与知己朝朝暮暮、无所事事,才是真正的奢侈,才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虚幻希望。
罗生不一样,他是海中鱼、云中鹤,可以替自己走完他走不了的路,看自己无法亲眼去看的风景。
做一个他永远做不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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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番外,应当就没什么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