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1月初(法国《费加罗报》报道刊出后一日),伦敦《泰晤士报》(the tis)
当法国人还沉浸在维尔纳夫夫人描绘的浪漫与神迹中时,素以冷静、深刻甚至略带傲慢视角审视世界的《泰晤士报》,在其远东版块刊出了一篇截然不同的重磅报道。这篇报道的署名记者——亨利·阿什顿(henry Ashton)——是报社资深派驻远东的观察家。他并非为嘉年华会而去,而是肩负着调查法属印度支那(特别是滇越铁路沿线)紧张局势以及中国西南边疆现状的任务。红河嘉年华会,只是他行程中一个计划外的站点。
然而,正是这计划外的停留,让他捕捉到了一个远比宏大叙事更打动人心的个体光芒。这篇报道的标题就充满了《泰晤士报》特有的深刻与含蓄:
《红河畔的烛火:一位法国女教师的救赎之路与不列颠精神的东方回响》——亨利·阿什顿 发自云南蒙自
阿什顿开篇没有描绘盛会的喧嚣,而是将镜头聚焦于一个“默默无闻、甘当陪衬”的身影:
“在红河嘉年华会流光溢彩的舞台上,聚光灯理所当然地打在那些显赫的人物身上:富甲一方的组织者、技艺精湛的工程师、学识渊博的学者。然而,有一种力量,如同烛火,虽不夺目,却因其真实、坚韧和无法忽视的内在光芒,最终穿透了喧嚣,照亮了观察者的心灵。这种力量,属于一位名叫艾莲娜·鲁米厄的法国女教师。”
“起初,她只是作为‘外国人联谊活动组织者’出现在节目单上,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角色。然而,贯穿开幕式全天,从井然有序的宣礼行进中隐约可见的协调痕迹,到下午那场引爆全场的异域风情舞会背后流畅的运作,再到夜晚那场撼动灵魂的烛光圣咏中孩子们整齐的队列与歌声…这位鲁米厄小姐的身影无处不在,却又巧妙地隐藏在幕后。她像一位技艺高超的舞台监督,确保着演出的完美,却鲜少走到台前接受掌声。正是这种低调的奉献与超乎寻常的执行力,反而使她成为这场盛会中最令人无法忽视的‘隐形主角’之一。”
阿什顿坦言,艾莲娜身上有一种“普世的美德”和一种“植根于某种记者熟悉却一时难以名状的文化传承”的气质。这激发了他的探究欲。他没有直接采访艾莲娜,而是采用了更迂回也更具洞察力的方式——从她身边的人和环境开始访问:蒙自教会学校的本地同事、她教授过的学生、学堂的杂役、甚至集市上受过她小恩惠的摊贩。
通过这些碎片化的叙述,一个远比“法语教师”更丰满、更伟岸的形象在阿什顿笔下逐渐清晰:
“在法国南部普罗旺斯薰衣草环绕的宁静小镇,艾莲娜·鲁米厄本可以拥有一份体面的教职,享受着优雅的‘岁月静好’。然而,一种超越个人安逸的使命感驱使着她。她毅然抛弃了舒适的环境,如同现代版的传教士,投身到‘向遥远东方传播文明火种’的伟大事业中。她的第一站是法属印度支那,在那里度过了四年。”
“然而,当她了解到,与相对‘开化’的越南相比,近在咫尺的中国云南,这片更为广袤的土地,对西方文明的接纳尚处于更初级的阶段时,她做出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决定:离开条件相对成熟的殖民地,‘下沉’到一个被未开化山民环伺、环境更为恶劣、条件更为艰苦的云南边陲小城——蒙自。 在这里,西方的影响如同风中之烛,而潜在的动荡(山民的袭扰并非空穴来风)如同阴影笼罩。”
“正是在这片‘文明的荒原’上,艾莲娜·鲁米厄女士展现出了真正悲天悯人、普世救赎的伟岸胸襟。她微薄的薪水,并未用于改善自身清苦的生活(记者亲眼所见其居所的简朴),而是化作了山区儿童身上崭新的、合体的、带着尊严的衣裳;化作了敬仰西方音乐的学生手中,那些或许粗糙却无比珍贵的西洋乐器——口琴、简易的曼陀林、甚至是她自己省吃俭用购置用于教学的二手小提琴。她教授的不仅是语言和音符,更是一种对美好与秩序的向往。”
“更令人惊叹的是,正是在这种艰苦的‘耕耘’与‘给予’中,在与当地人民(无论是饱学之士还是目不识丁的山民)的真诚互动中,她汲取了磅礴的创作灵感。那首令德国音乐行家施罗德先生都击节赞赏、充满力量与幽默感的《红河进行曲》,其磅礴的意象无疑源于红河奔涌的自然伟力与云南大地的雄浑;那首开创性的、充满生命律动的《quizás, quizás, quizás》,其灵感必然来自当地青年男女蓬勃的朝气与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而那首洗涤灵魂的《在闪耀的星空下》,其虔诚与深邃,正是她在传播福音、践行仁爱过程中内心信仰的升华。她的音乐,是她救赎事业的圣歌。”
当阿什顿终于带着这些认知,直接向艾莲娜提问,试图探究是“自然之力”、“青年朝气”还是“宗教信仰”最终成就了她的音乐时,他得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