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眸阴沉沉的,夜色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此刻那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仿佛厉鬼的凝视。
白老太太吓得一激灵,吓得瞬间清醒过来,张嘴就要嚎叫——
厉鬼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李氏的声音阴恻恻地在耳边响起:“别叫!敢叫,我就把你白天拿只老鼠吓唬我,害我险些被汤圆噎死的事情嚷嚷出去,让你死了也要被人戳脊梁骨骂!”
“……”白老太太这才看清半夜三更站在她床头的不是厉鬼,而是她的儿媳妇李氏。
——可她临睡前特意把房门顶上了啊,李氏这个杀千刀的是怎么开门进来的?
白老太太心中正狐疑,忽然觉得右边肩膀那里冷飕飕的。
扭头一看,这才发现窗户大开,寒风呼呼的往屋里面直灌。
不用问也知道,李氏肯定是翻窗进来的。
白老太太气得心中大骂李氏不是东西。
但惧着李氏方才的一番话,白老太太并不敢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
还是那句话,她担不起毒杀儿媳的恶名。
见白老太太没有挣扎,李氏这才松开白老太太的嘴巴,然后将摊开的手掌杵到白老太太眼皮子底下抖了抖。
“拿来吧。”
“……啥?”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在我跟前装什么糊涂!”
事到如今,李氏是彻底不装了,冲着白老太太冷笑道:“赵家那边送过来的年礼,那些金玉首饰都是给我准备的,你别想私吞我的那份!”
白老太太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鬼扯言论。
但是有一点白老太太很清楚,她下午那会儿一个人躲在房里悄悄看了遍,赵家送过来的那一盒子首饰,除了用料上乘不说,且做工精致,式样新颖好看,拿到外面随便卖掉,少说也能卖个百儿八十两银子。
这么多钱,怎么可能都给李氏!
这比拿刀挖她的肉还疼!
“净听你鬼扯\b,那些首饰都是青桔孝敬给我的年礼,跟你有狗屁的关系?你一个做人大嫂的,凭啥吃小姑子送来的孝敬?你也不怕崩断大牙!”
白老太太压低声音怒斥道。
李氏定定地打量了白老太太片刻,不说话也不反驳,忽然冷笑一声,扭头就往外走。
那声冷笑听得白老太太心底发麻,直觉告诉她李氏没憋好屁,不能放李氏走。
她连滚带爬地跌下床,从后面一把拽住李氏的衣角。
“你干啥去?”
“我能干啥,当然是去找小妹说说话啊,我就跟她说,她送给我的那些首饰啊,都被您老人家私吞了。”
扭头看向白老太太,李氏勾勾嘴角,唇边泛起抹阴森的冷笑。
“顺便我再跟小妹说说,当年为了拿到赵家那五百两银子钱,您老人家是怎么授意我去败坏她的名声的。”
白老太太脸色一白,险些让这威胁给吓得晕过去。
当年的事情要是让女儿知道了。
别说女儿对她心存芥蒂,只怕还会从此恨上她,再也不认她这个娘了!
女儿要是不认她这个娘,她还怎么从女儿那里拿孝敬?
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老太太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李氏的衣角,生怕她出去找赵母告密。
“行啦行啦,不就是几件首饰么,我给你还不行吗?”
“不行。”
“……李氏,你啥意思?”
“意思就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单单是那几件首饰,我要赵家今天送过来的所有年礼。”
威胁。
赤果果的威胁。
白老太太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
她咬牙怒道:“李氏!你不要太贪心!我劝你见好就收!”
“我贪心?哼,你摁头让我当疯子,还恶毒的想要噎死我,我拿你点东西咋啦?不舍得给啊?行,那我去找白青桔。”
李氏说完,作势就要往外走。
白老太太吓得魂飞魄散,跌坐在地上,两条胳膊却死死搂住李氏的一条腿不撒手。
西屋的床榻上,沈玉楼用胳膊肘顶了下赵宝珠的腰窝。
已经昏昏欲睡的赵宝珠,让她这么一捅,瞬间清醒了,忙摸到赵母的胳膊抱住,哼哼唧唧道:“娘,我想上茅房。”
这是赵母出嫁后,第一次在娘家留宿,心绪有些复杂,难免有些眠。
加之女儿又摔伤了腿,赵母就更加睡不着了。
此时听说女儿要上茅房,她忙起身道:“你等下,我把灯点上。”
睡在赵宝珠另一侧的沈玉楼忙道:“婶子,我来点灯吧。”
说着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去点灯。
然后一个不小心,油灯翻了。
她忙懊恼道:“婶子,我不小心把油灯打翻了,这可怎么办呀。”
——夜半听墙角,当然要隐藏在黑暗中啦,举着个油灯那不就暴露了吗?
赵母可不知道沈玉楼是故意将油灯打翻的,听她语气中满是懊恼,便安慰她道:“没事没事。”
赵宝珠也说道:“外面有月亮照着呢,不是太黑,我能看见路,可我一个人去害怕,娘,您陪我去好不好?”
女儿摔伤了腿,行动不便,赵母本就是要扶着她去茅厕的。
“行,娘陪你去。”
“我也去。”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赵宝珠出了屋门。
月色如水,寒风吹得人心肝疼。
白家小院静悄悄的。
可就在这时,一道呵斥声忽然撕破了这份静谧。
“李氏!你给我闭嘴!你要是敢跑去胡说八道,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巴!”
音量明显是刻意压低了的。
然而此时四周静谧无声,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赵母停下脚步,狐疑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沈玉楼则赵宝珠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喜色。
赵宝珠压低声音道:“是阿奶的声音……阿奶好像在骂舅妈,大半夜的,舅妈不睡觉,怎么跑到阿奶屋里去了?”
沈玉楼担忧道:“我听说,疯子行事不受控制……”
赵宝珠立马紧张道:“坏了,舅妈该不会半夜发疯去打阿奶了吧?”
赵母心中的狐疑顿时化为紧张,忙道:“去看看。”
“我也要去!”
“……行吧。”
两人又扶着赵宝珠往白老太太所在的正屋去。
距离拉近了,听得也就更加清楚,李氏的声音从漆黑的屋子里飘出来。
“我胡说八道?哼,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不然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去找白青桔?”
“李氏,你……”
“当年赵二叔找上我,说只要我照着他说的话去做,去赵家抹黑白青桔,让白青桔的名声臭大街,他就给我五百两银子的好处费……”
“当时你就躲在帘子后面呢,我的好婆婆!你一句话制止的话都没有,事后你还找我要了一半的银子走,你敢说你不知道这事?”
听见这话,正要抬手敲门的赵母猛地顿住,黑暗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