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错缓缓睁开双目,果然发觉自身犹在地底石墓之中,方才种种光怪陆离之景,不过皆是南柯一梦。
他一时既感心有余悸,又一时怅然若失,握紧地上义符剑,站起身来,只见身侧薛牧野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问道:“你终于醒了?”
殷错微微一怔,说道:“我方才昏了多久,我怎会莫名其妙忽地便昏过去?”
薛牧野道:“那画上所用的墨色十分不凡,乃是用波旬魔花所研之墨,波旬魔花的香气最是要命,着道者自必陷入幻境浮沤之中,难以自拔,直至身死。好在你身上的天罡真气乃是玄门正宗内功,数十载的童子功深厚无比,方可使心澄如止水,不受这浮沤之溺。”
殷错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他话音未罢,手中义符剑猝然出鞘,猛地便袭向薛牧野。
薛牧野脸色一变,双指径直伸出,夹住殷错剑尖,殷错手臂微感酸麻,旋即沉气运起内功,真气注入剑中,剑气森然,荡开他的指弹之力,跟着刷刷三剑,青光凛然,罩住他的周身大xue。
薛牧野出手如电,右手铁钩不动,左手使开小擒拿手,将这连环三剑一一化解,跟着双臂交错前剪,想要穿去殷错前胸,拿他期门xue。
殷错退步让开,跟着扬空一剑,一招“一剑化三清”又即向薛牧野刺去,薛牧野步下疾旋,铁钩挥起,当的一声只见剑光流散,殷错运剑连绵,一招紧似一招后手不断,竟而径直将那“薛牧野”后路封死,剑法凌厉,步步紧逼。
却听那“薛牧野”笑着叫道:“哎哟哎哟!你别着恼,我不扮这‘鬼手’还不成吗!”
他说完这句,立时便又纵身一跃,沿着石壁施展轻功,跟着右手将薛牧野的铁钩朝殷错掷去。
殷错接过薛牧野的铁钩,心下一跳,将义符剑插剑入鞘,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薛牧野呢?”
那人见殷错收了剑,这才又笑嘻嘻地从石梁上纵身跳下,在自己下巴上摩挲一阵,用力一扯,居然生生扯下一张皮来,露出了一张与薛牧野截然不同的秀气脸孔,不过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只见那少年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相貌虽然颇为俊俏,但脸上稚气犹存,笑起来时露出一口白牙颇显得贼忒嘻嘻,总是一副顽童般的狡狯神情。
殷错心知此人看着年轻,但精通易容之术,自必与扶桑岛颇有渊源,不由得心下微微一凛,说道:“阁下是谁?为何要乔装扮做他人模样?”
那少年笑道:“我瞧见你与你一道的那位小兄弟生得挺标致,简直就像个美貌的大姑娘,心里很是羡慕,便扮作了他的样子,不可以么?”
殷错见他自己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反叫比自己大十多岁的薛牧野作“小兄弟”,顿感啼笑皆非,伸手作揖,说道:“在下与薛兄事急从权,贸然造访贵岛,还望恕罪则个。”
那少年向来在这扶桑岛上野得惯了,却从来无人这般正儿八经地跟他行此大礼,不由得大感新奇,笑吟吟地说道:“哎哟!你倒不必拜我!我可没那么大能耐做扶桑岛的主,你如要请罪,直接问我姑姑就是了。”
殷错心下一奇,正待出口相询,那少年却蓦然变了脸色,大为惧怕,指着殷错身后,失声叫道:“姑姑!你老人家怎么过来啦?”
殷错心下一震,转头顺着他指向看去,哪知骤然间眼前一黑,原来却是给那少年用了一个硕大麻袋给兜头罩住,跟着殷错只觉身上肩贞xue、鹤口xue、商曲xue、右章门xue皆中指被点,顿时动弹不得,只得任由那少年拿着麻袋一掮,给他带了走去。
殷错虽然体内真气浑厚,然则在铁罗汉阵前薛牧野传剑颇为仓猝,只匆匆教了他一些提气、运劲的浅显门道,并未教他自行运气冲解点xue的手法,只得是哭笑不得,任由自己给那少年负着自己离开。
他一时挂念薛牧野安危,一时又想起方才自己身中波旬魔花之毒所致幻境中所见的阿术真,不由得心乱如麻,愁肠百结。
那少年轻功甚是卓绝,负着殷错这样一个大活人,亦是毫不费力,他步履轻快,负着殷错纵高伏地,毫无停滞。殷错只感他走了甚久,几欲昏昏欲睡,又过了良久,他才终于感到身上一松,跟着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却是给那少年毫不客气地从麻袋之中甩了出来。
殷错惊疑未定,凝神看去,只见自己身处一间与那墓室陈设十分相似的斗室之中,而薛牧野也正卧在自己身侧,却仍是昏迷不醒。
殷错微微一惊,伸手去探薛牧野鼻息,发觉他呼吸甚促,额角汗水涔然,不觉也是一惊,忙即伸手推了推薛牧野,叫道:“薛教主?薛师兄?”
薛牧野仍自昏迷不醒,眉尖深蹙,便如身陷梦魇一般,殷错推了他数下,他依旧并未清醒,只是口唇微微动了动,殷错凑近去听,却听他不住说道:“阿珩,听话。”
殷错愕然,对此不明所以,只得回头又去看向那少年,那少年却耸了耸肩,朝他扮了个鬼脸,跟着笑吟吟地扬声叫道:“姑姑,你快来瞧瞧,我捉了两个好玩的物什给你瞧呢。”
只听内室之中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呸,这岛上能有什么稀奇物什了,怕不是又寻了什么虫儿蛇儿来吓我呢!”
殷错心下大奇,只见从内室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个美貌女子,她但看年纪显然并非妙龄,但杏眼桃腮,肤如凝脂,相貌明艳绝伦,仍是风姿绰约,虽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然则却仍作一身少女装束,打扮得好似闺阁小姐,而非美貌妇人。她走出内室来,往殷错脸上瞧了一眼,脸上笑意却顿时消散,满脸惊异,失声叫道:“容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