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地方自然不归了权瑛辖下,权瑛倒也不敢像先前那样妄自下手,但殷错早就丝毫不愿再跟这汉阳侯府有甚瓜葛,瞧见了这地方只觉晦气,闻言便点了点头,拉着阿术真的手便要往前走。
殊不知殷错双足着地,才踏出一步,便觉后腿一痛,不禁便哎哟一声痛叫了出来。
阿术真回头看他,见状便蹲了下来,伸手卷起他衫襦下襟,便见殷错小腿上鲜血淋漓的好几处划伤,想来是方才众武士刀剑招呼、乱箭齐发之时殷错不及避开,阿术真虽护得紧,他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
方才阿术真与众武士斗得甚激,殷错便一直提心吊胆地凝神观战,连自己受了伤也一时不查,这会儿终于放下心来,方觉伤处生疼,便忍不住嘶嘶叫痛。
阿术真十分娴熟地在殷错身上连点“隐白”、“中魁”、“合谷”数xue,给他止住了血,跟着便伸手便撕下自己衣襟给殷错裹好伤处。
他那伤处看着虽然鲜血淋漓,然则却也只不过是略伤皮肉,倒也不算什么,只是殷错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等皮开肉绽之苦,自然是要大呼小叫,叠连痛骂权瑛。
“你上来罢,”阿术真无奈地看了殷错一眼,说道,“我背你。”
殷错闻言立时便毫不客气地扑到阿术真身上,大剌剌地揽住他脖颈,忿忿不平道:“权瑛这贼杀胚,我瞧他是当真是肆无忌惮,目无王法已极,我这回定要告到皇叔那里去杀了他的头!”
但他口中虽然如此说道,心中却是深知此事绝无可能,一来殷错身上的伤本就无甚大碍,皇帝殷峪便是知道了也只觉得是少年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自然不会如何在意,二来权瑛依仗父兄之威,在场众人大多畏惧于权家,大多不敢多口替殷错说话,故而此事多半并无对证。
念及于此,殷错不由得蔫了下来,伏在阿术真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不悦,一门心思盘算着如何暗地里想个妙法去报复权瑛。
阿术真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系着的那柄玉昆刀,微微有些愣神,再觉脖颈间又全是殷错温热的呼吸,心下更是一凛,忙收敛心神,低头走路。
他见殷错闷闷不乐,也跟着沉默一阵,忽道:“倘若你不是为我出头,那些人也不敢与你为难。”
“权瑛那厮横竖看不惯我,我干什么他都要寻由头发作,”殷错哼了一声,撇嘴道,“我跟他结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理他做什么,少爷难道还能怕了这王八羔子不成?”
阿术真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殷错想起一事,顿时没甚好气起来,嗔目道:“好啦,原是你自己武功高强,以一敌十也丝毫不放在眼里,反倒是我强出头在那里碍手碍脚,还要劳得你分心来护着我。”
他本是觉得自己武功差劲,方才只能依仗阿术真全力相护,颇为没脸,这才朝着阿术真刁钻性子发作。
倘若别的侍从听了,定是要拍几句马、说几句笑,直哄得少爷心花怒放、转嗔为喜才好,阿术真却直言道:“正是如此,我自己对付他们容易得很,你来涉险,我却难办。”
殷错闻言顿时恼羞成怒,拧着阿术真的脸,气道:“呸!你这没良心的!还不是你惹的事,不然少爷至于这样么!”
阿术真也不以为忤,仍自正色道:“那下回你也不要再这样行事。旁人再凶恶,再蛮横,我都应付得来,你如受了伤,那却不好了。”
殷错听出他话中珍重之意,不觉得脸上一热,心中熨帖不已,顿时便不好意思再使性子胡闹,悄悄搂紧了阿术真脖颈,小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小蛮子也忒没上没下,倒敢数落起你主子来了!”
阿术真不觉微笑。
殷错趴在他肩头,想到阿术真方才力战群豪的精湛武功,心中很是艳羡,不禁叹了口气,说道:“你武功真好,也不知比起我哥哥谁厉害些。”
他向来闲不住话头,有时候思念家乡龙勒,还会同阿术真聊上几句漠北之事,但阿术真虽知殷错在家中行二,却一直甚少听他提及自己的世子长兄殷铮,这时听殷错忽然提起,不由得心生好奇。
“你哥哥也学武艺么?”阿术真微微一笑,说道,“我还当他也同你一般,也是养尊处优的富贵闲人。”
殷错却失落起来,说道:“是啊,他和我一点都不像,他天资又好,用功又勤,不必洗髓易筋也能通任督二脉,他眼下比我爹爹武功都厉害得多,我这辈子就是拍马也及不上他。”
阿术真道:“不会,你倘若肯安下心来认认真真习武,自然要胜过他。”
殷错嘻嘻一笑,说道:“真的么?那你教我你的武功,待我学成回去就同哥哥一较高下,打他个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阿术真道:“我的武功不能教你。”
殷错大为失望,说道:“为什么啊?”
阿术真道:“邪派武功,五阴炽盛,终究难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