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熙摇头。

将希望寄托在喜怒无常的天魔身上，寄托在他的怜悯之上，才是最可笑的。

一旦把碎骨给了天魔，本就实力强悍的天魔将再无顾忌。

他承诺了又如何呢？

青龙神骨上十二段封印全部解开那一刻，叶锦熙与天地似乎有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也正因如此，叶锦熙更加明白，对于天魔，有些时候，承诺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言语罢了。

他想反悔，轻而易举。

“那好吧。”天魔叹息一声，突然暴起，浅灰色的死气扑向站在后方的知归。

闻天擡手，透明灵罩护着知归凭空而起，暗金色灵力构筑的古镜将知归牢牢护在身后。

只不过他毕竟不是全盛状态，挡下天魔一击后，面色微不可查地苍白一瞬。

天魔动起来那一刻，他身后的魔族也纷纷露出狰狞的爪牙。

本泾渭分明的妖族和魔族混战在一起，淋漓的鲜血滴落在海水中，染红了清澈的海水，又很快被源源不断的海水冲净。

形势仓促，落青只在叶锦熙耳侧急促地叮嘱了一句，便转身迎上了眼眸如毒蛇般森冷扭曲的魔尊。

天魔看着固执阻挡在知归身前的闻天，恍然大悟似的，语气玩味：“妖族大祭司啊……”

他侧头看向紧紧盯着他的叶锦熙，笑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叶锦熙乌黑的眼瞳化作青金竖瞳，蓬松的黑发中冒出一对晶莹龙角。

他脚尖轻点，轻盈地落到闻天身侧，嫌弃道：“你废话好多。”

“这可不是废话，是劝告。”天魔不以为忤：“我刚才看到了狐族、羽族……这些族长正在抵御魔族。”

他似乎暂时放弃了去抓知归，示意叶锦熙朝下方看去。

他们此时立在半空，是整个战场的最高点，可以将下方混战一览无遗。

叶锦熙没动，依旧警惕地看着天魔。

在青琅叶氏获得的那半截天魔手骨已经被他放进了土灵界中，在如今封印全部解除的他的掌控下，土灵界已经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轻易被人入侵。

可以说，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不愿意，无人可以得到那截手骨。

也因此，知归右手里那截指骨变得无比重要。

为此，哪怕天魔此时表现的很是无害，他也不会轻易松懈下来，

天魔见此，只得摇摇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是原型更加凶猛的虎族、狼族呢？这两族的族长似乎从未出现过啊……”

“为什么呢？”

叶锦熙感觉到身侧的闻天身体微微紧绷，灵力蓄积在掌心。

他想起了闻天提起妖族族长时的迟疑、说起妖族往事时的欲言又止。

天魔依旧笑意盈盈，似是完全没察觉闻天的杀意：“因为他们背叛了妖族啊……这么说也不对，更加确切地说，他们是背叛了青龙南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青龙南星那时还是妖族的妖君，可是青龙终究不是妖族，青龙还没从战场上下来，他们就害死了青龙的妻子。”

天魔真诚地看着叶锦熙的眼眸，问他：“你真的要为了妖族而拼命吗？我们才是一样的，受天地供养，掌生机死气。”

叶锦熙能感觉到闻天的身体更加紧绷，他在紧张。

身后知归望过来的目光迷茫而慌张。

这方天地一时安静下来，无形的、密密麻麻的丝线绷紧，只待叶锦熙一动，无数潜藏的情绪就会纷涌炸裂。

叶锦熙却在此时轻笑出声，昳丽的眉眼间笼着一层薄薄的嘲讽：“你在挑拨离间。”

“可是，你是不是把我想象得过于高尚了？我感激青龙南星对我的帮助，但我对叶禾婉只有一个浅薄的印象啊……”

“而且，想来当年的那些背叛者都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何必迁怒于如今的妖族？”叶锦熙淡淡反问。

“……只有一个浅薄的印象？”天魔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便是闻天也惊讶地侧眸望向叶锦熙，目光担忧。

叶锦熙拧眉。

“你的记忆没有恢复吗？”天魔问：“封印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叶锦熙有些不解，也有些不耐。

他既对这种摸不清状况的对话感到烦躁，也为天魔此时的态度警惕——天魔似乎毫不急躁，甚至饶有兴趣地同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但无论如何，叶锦熙肯定，他的记忆没有问题。

封印解除后，他已经想起了所有记忆。

从作为云君安诞生到死亡，然后于万年之后魂魄入腹，躯体重铸，再自万年之后回到如今……所有记忆，无一缺漏。

天魔从叶锦熙的面色中看出些什么，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不记得了……倒也好……”

他不再提起方才的话题，视线在下方战场巡视，似乎真的是一个局外人。

叶锦熙越发看不懂他：“你在做什么？”

“看虫子咬死大象。”天魔很好脾气的回答，示意叶锦熙去看：“魔尊果然是个废物，手下的城主也与他一样。”

叶锦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竖瞳瞬间紧缩成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