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知晓时间紧迫,也没有追问些如父母如何、绍泰帝是谁这样的问题,只是纷纷点头同意。
叶锦熙默念法诀,眼前灵光闪烁,九个女子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我们去看看这金戈之气。”叶锦熙安置好那些女子,侧头看向盛桓溪。
盛桓溪手持辰时三刻,悄无声息地点头。
叶锦熙便走进阵法。
阵法已经被他毁了大半,倒是没有什么阻力。
金色光雾还在剧烈地跳动着,它周围的丝线绷断了数条,再给它些时日,想来它就能逃出生天了。
可惜,叶锦熙和盛桓溪是不会给它这个机会的。
“师弟,你还记得菱花坊坊主和天康帝身上的同命咒吗?”叶锦熙青金竖瞳注视着跳动的光团,口中却在问盛桓溪。
“记得。”盛桓溪目光警惕地在周围巡视,回道。
“我当时就在想,为何要用同命咒将两人的性命连在一起。”叶锦熙玉白纤长的手上覆盖上一层青玉般温润的细麟,探进金色光雾中:“可是此时看到这凝为实体的金戈之气,想到天康帝驾崩钟声传来时我看到的幻觉,却是明白了。”
他握住光雾中的东西,用力扯出:“天康帝毕竟是大雍帝王,他虽没有修为,杀他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亲自出手事后也会有麻烦众多。”
金色光雾挣扎的愈发剧烈,雾气像是潮汐般涌动,但最终,它还是没能抵过叶锦熙的强硬镇压,只得不甘不愿地将里面的东西让出。
“同命咒却不同。”叶锦熙打量着手中长长的腿骨。
“同命咒隐秘,并且知晓同命咒并能察觉到同命咒的修者早已是一方大能,不会闲来无事突然到平波城去查探天康帝的尸体。”
“菱花坊坊主贪婪、胆大包天,他将名册私藏准备日后要挟吴霄风,吴霄风不会放过他的。”
叶锦熙将青龙神力注入腿骨中,笃定道:“他必然要死。”
“将天康帝的性命与菱花坊坊主连在一起,哪怕日后事发,也不会轻易牵扯到幕后之人。”
“虽然当初因为我们的搅局,事情并没有完全按幕后之人的预想走,但天康帝还是死了不是吗?”
“杀一个菱花坊坊主可要比杀天康帝轻松多了。”叶锦熙注视着从腿骨中慢慢凝聚出来的残魂:“对不对?天魔。”
“这我可不知道。”天魔墨痕一身灿金长袍,闻言耸耸肩,满面无辜:“又不是我做的。”
“也不是我在幕后操纵的。”他强调,然后用一种感慨的语调说道:“没办法,他们都那么想要我,疯狂地想复活我……”
“我也没办法啊……”他无奈道。
叶锦熙嘲讽:“他们想要的可不是你,是天魔心。”
然后,他也不管天魔脸上猛然僵硬的表情,自顾自地说:“天康帝一死,金戈之气失去压制,哪怕绍泰帝很快稳住局面登基,但失去控制的那一小段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取得充足的金戈之气。”
他看向失去了天魔腿骨后显得萎靡不振的金色光雾:“以阴时阴日阴月的女子列阵供养金戈之气,金水相生,使腿骨中天魔残魂得以稳固。哪怕当年不慎暴露,也有吴霄风顶着,没让我们注意到这里。这么些年,阵法还能不断加强……”
“好算计。”叶锦熙冷笑。
天魔无聊地打个哈欠:“嗯嗯,是好算计,可是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他们来复活我的。”
叶锦熙没搭理他,手一翻将天魔腿骨收起。
天魔哈欠还没打完,只能恨恨地消散在空中。
“若想复活天魔,仅这一个阵法是不够的。”叶锦熙看向盛桓溪:“师弟,我们先将空间法器里的苏明月她们交给绍泰帝,然后再与爹爹娘亲他们联络。”
盛桓溪点头。
等叶锦熙走出这片空间,盛桓溪眼眸一凝,强横锋利的剑意呼啸而出,将整片空间封锁。
原路返回到地面上,叶锦熙望着星空下愈发苍翠欲滴的菩提树,轻轻叹了口气。
谁又能想到,如此圣洁美丽的菩提树下,藏着那么多的污秽阴谋呢?
往平波城走去的这一路,叶锦熙都在思考菩提树底那供养天魔腿骨的阵法。
叶衣城中目标直指任乐从的魔渊城主蛟龙和魅姬、土灵界中一闪而过的未知身影、为冯府怀灵果而死的清嫣……
记忆翻涌,叶锦熙眸色愈发冷淡。
魔族这些谋划,恐怕都是在为复活天魔做准备吧。
他们今晚捣毁了借助于金戈之气的阵法,可真的只有这一个阵法吗?
五行相生,平波城这里只是一个金行阵法,那其余的呢?
越想,叶锦熙神色便越发肃穆。
“师兄。”盛桓溪突然轻声唤道。
叶锦熙停下脚步,看向他。
他们已经进了城,因为街道上人群未散,他们便一直在平波城寂静冷清的小巷中穿梭。
“那以前是我家……”盛桓溪迟疑一瞬,改口道:“我住的地方。”
叶锦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巷尾。
那里有一座破败的府邸,高大府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门口巨大的石狮子上蛛网缠绕。
只是,从那依稀可见金碧辉煌之色的雕梁画栋间仍然可以窥见当初盛时的一些风采。
“我母亲是名盛一时的清倌,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子,却依旧被我父亲情浓时的承诺迷了眼。”盛桓溪说起往事,语调十分平静:“她爱上了我父亲,哪怕后来父亲早已经把她抛到脑后,她心心念念的依旧是我父亲。”
“我父亲出身名门,十三岁从军,驱蛮夷,定边疆,少年得意,头角峥嵘,是当年平波城最耀眼的风景。”
“只是无论他于行兵布阵上多么天纵奇才,也掩盖不了生性薄情。将军夫人温婉和善,是他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
“可是大婚第二日,一台又一台的轿子就入了府,让将军夫人沦为笑柄。”
“对我母亲,他也只是一时新鲜。我母亲入府不过一月,就失去了宠爱,日日在院中枯坐,等待他的垂怜。”
“他锋芒毕露,难免得罪人,挡了他人的路。”盛桓溪静静道:“满门抄斩之时,我母亲似乎终于从荒唐迷梦中醒来。”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我跟在她的贴身婢女身后,逃出了将军府。也是后来,我才想明白,母亲是当初的柔乐长公主、如今的绍泰帝的暗棋,一颗叛主的棋子。”
“她借助了绍泰帝的力量,却不想将我送到绍泰帝手上。我跟着婢女躲避追兵,等婢女病死了,我就成了乞丐。”说起曾经,盛桓溪的语气很淡。
对于过往,他早已释怀。
今日突然经过将军府,也只有一点感慨。
天上繁星灿烂,明月皎洁,他看着身前笼在如水月光下的少年,漆黑的眸子中闪着明亮的光。
然后,他看见少年转身,给了他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