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
王蕴秀知道她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意味着什么事。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只有孩子才能牢牢把握对方的心,才能稳固这一段感情关系和婚姻关系。
可她却是忘了,她可以这么做,其他的女人也同样可以。
难怪沈萱萱在最一开始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她说,难道你认为女人的价值仅仅在于生育?
原来从一开始,沈萱萱就一直在看她的笑话。
她一直信奉的引以为傲的手段,教唆其他人,甚至是她的女儿依靠这样的手段生米煮成熟饭,也可以从沈萱萱的身边再次将霍景州抢回来。
可到头来,她却被她引以为傲的手段给反噬了。
沈萱萱还在说着轻描淡写的话。
她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平静,而又强大温柔。
“让我猜一猜,如果你认为家中有偌大的家业要继承,那么你认为饱受你思想影响的叶正威,或者他本人就有这种思想的叶正威,会否在将来将所有的产业都传给他的儿子。
还是传给现在你身边站着的这位,你的女儿?”
“沈萱萱!”王蕴秀忽然跳到她的面前,竟是伸出手,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
“你不要欺人太甚!”
母亲的反应这么强烈,让原本还觉得不可能的叶甜信念彻底崩塌。
沈萱萱说的话,无疑成为她心中一根肉刺。
一直以来令她敬佩的母亲出轨的事实,已经让她遭受重创,可如今就连父亲都……
最后一遍净土全部覆没。
再也没有能留下一处能够容她栖身的场所。
叶甜浑身发冷,浑浑噩噩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痴痴看着王蕴秀和沈萱萱的方向,反复想从她们的身上看到一点否定的信号,可是,没有。
她依然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事实真相。
眼看带着一腔怒火的王蕴秀,即将要掐住沈萱萱的脖颈。
从斜里无人关注的地方,突然闪出一道人影。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立即握住王蕴秀的手臂,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将她的手臂抛向其他方向。
青年高高瘦瘦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带着一身沉默的孤冷的桀骜,让完全措手不及的王蕴秀和叶甜同时为之一愣。
来人凌厉肃杀的眼神,如同看死物一般,那么轻描淡写倨傲地从高处,带着怜悯和施舍般朝向她们,已经让她们遍身胆寒。
叶甜脱口而出:“子瑜……哥哥?”
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有无尽的冷漠。
之前只顾着与沈萱萱周旋,都没仔细注意到房子中,除了沈萱萱之外,往常因为念书常年不在家,而等哥嫂婚后为了避嫌直接选择搬出去的霍子瑜,竟然也出现在这里。
更令人意外的是,霍子瑜和沈萱萱的关系,似乎比起从前要亲近许多。
叶甜明明记得,当初霍子瑜对他的这个嫂子也很冷淡。
就像现在这种看她们的眼神一样,从来不把沈萱萱真正放在眼里。
他能够给沈萱萱最大的礼遇,就是见面冷冷淡淡喊一声“嫂子”而已。
然而,绝不可能出手帮助沈萱萱的霍子瑜,如今突然出头帮忙。
不如说,叶甜根本无法理解霍子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应该在龙城的其他高级公寓住着吗?
叶甜现在已经弄不清楚,霍子瑜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的附近。
是刚刚她们母女两个和沈萱萱之间谈话,他就已经在了?
还是他没有听到那些秘密,在前几秒钟刚刚抵达这里,又恰巧看到她的母亲想要出手伤害沈萱萱?
叶甜的脑子十分混乱。
王蕴秀也同样是。
毕竟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
可现在她们家庭的秘密不仅被沈萱萱知道了,还被她这么一番宣扬。
连现场第三个人可能也知道了。
王蕴秀的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红。
羞愧难当的心情令她有些无地自容。
她望着同样望着她的沈萱萱以及霍子瑜,一时之间话可说。
其实在之前,霍景州突然结婚的消息让叶家着实怀恨在心一把。
但霍家的产业实在太大,多少家庭都绞尽脑汁,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霍家结姻亲。
叶家也不例外。
霍景州结婚之后,他们的主意只能打到霍子瑜的身上。
叶甜和霍子瑜之间,他们两个人的年龄相仿。
又都是俊男靓女的组合,待在一起不比和霍景州差。
哪怕叶甜本人,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想法。
但按照与对方的熟悉度,她和霍子瑜根本不熟。
霍子瑜在很小的时候就和哥哥霍景州一样,接受全封闭式的精英教育。
虽然叶甜接受的教育也不差,叶家倾其所有,将最好的教育资材都捧出来给她。
但和霍家这样更阔气的豪门大家相比,还是稍逊一些。
霍子瑜从小就被送往国外,一所非常好的,网络全球所有顶级富人的精英学校。
而叶甜也被送往国外。
但就读的学校和霍子瑜的不同,两个人因此而根本没有多少交集。
她对霍子瑜的态度,和对总是能够将她的生日牢记于心的霍景州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对霍子瑜,叶甜更多的是一种陌生感,一种畏惧感。
一种未知的恐慌感。
他的眼神总是这样。
带着令人参悟不透的冷漠和桀骜,总是用一种令人胆寒的审视目光,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落定在人的身上。
叶甜叫完这一声哥哥之后,不敢再将眼神与他对视。
静谧的上空,忽然传来他一声冷漠而嘲讽的声音。
“你还记得你自己究竟是姓叶,还是姓霍?”
叶甜的双肩微微一颤。
分明听懂了他的意思。
可他的笑容更深,眼底淬了冰一般阴冷:“既然还知道自己姓叶,怎么还敢在霍家胡闹?”
叶甜:“……”
“还有,”他得出言提醒她一声,“这一声哥哥,也是你能随便叫的吗?”
“我可不记得我还有一个亲妹妹。”
好想死的思绪持续在心底蔓延。
叶甜几乎是瑟缩成一团,一句话也回答不上。
她知道,对于霍子瑜本人来说,无论她有多么的可爱,多么的善解人意,多么的甜美纯真,多么的为人着想,霍子瑜也完全不会吃她这一套。
所以她敬他怕他,畏他惧他,在日常生活中也尽量不与他有任何交集。
一直以来也都相安无事的这么过了。
谁能知道,向来对家族的事情漠不关心的霍子瑜,竟然会对沈萱萱的事情这么上心。
叶甜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霍子瑜眯着眼看她。
女人乌发垂肩,身形纤弱娇俏,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此刻正瑟缩着肩膀不敢答话。
霍子瑜一直都还记得那天去晚宴接霍景州的事情。
那些陌生人的冷嘲热讽,闲言碎语,都像是一柄利剑时刻刺向沈萱萱。
能传至晋宁市那么离谱的程度,叶家人不会不知道其中的传言。
兴许……
霍子瑜始终在怀疑,这个消息就是叶甜他们放出来的说不定。
他嘴角轻轻一斜,很是凉薄的语气:“你们都知道外面都喜欢说些什么闲言碎语吗?”
叶甜茫然而懵懂地摇摇头。
霍子瑜的笑意更深了。
他故意顿了顿,说:“他们都说,你才是和我的哥哥天造地设的一对良配,我现在的嫂子,才是那个踏足你们感情的第三人。
所以你这声‘哥哥’,真的是折煞我了,毕竟是想做我嫂子的人,日后,我应该叫你一声‘嫂子’才对,你说是不是?”
这句充满敌意的话,让叶甜的脸色顿时煞白。
她不知道霍子瑜从哪里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
但确实,那些谣传和她们有莫大的关系。
“我……”
叶甜的嘴唇轻轻颤抖,她眼睫也颤颤,更加可怜柔弱的样子。
“子瑜哥哥,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听到的一些什么事情,有些传闻都是一些无聊的人胡言乱语瞎编造的东西,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我和我妈妈也试图制止过,谣言止于智者,但是那些人很喜欢看热闹,嘴长在他们的脸上,他们根本不会听我们说话。”
“住口!”霍子瑜懒得再听她这样狡辩。
他脸部的轮廓本来就很冷硬,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让叶甜更加胆战心惊。
王蕴秀也同样胆战心惊,但有人敢这么对待叶甜,她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叶甜是她的女儿,她的掌上明珠,他们全家捧着她还来不及,霍子瑜即使是霍家的人又怎么样?
怎么可以欺负到他们的女儿的头上?
再说这件事情全都由她而起,是她一定要拉着女儿过来为她讨说法。
谁能料到沈萱萱还能拿捏到她的软肋,掌握到这么多丰富的信息。
就连霍子瑜本人,目前也在霍家。
一切都对沈萱萱本人有利。
王蕴秀不甘心道:“有什么你们就冲着我来,别以为你们霍家家大业大,就可以随意欺负一个刚刚过完二十一个年岁,马上就要过二十二岁生日的小姑娘。”
沈萱萱耸了耸肩,对于她的说法不置可否。随即就笑着说:“已经满二十岁了吗?那该说一声恭喜的呢。”
小系统:【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系统:【宿主,你这语气也太欠扁了。】真的快笑死它了,那可不就是在嘲笑叶甜都已经二十岁了,还这么不懂事,害得她以为叶甜还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小姑娘呢。
沈萱萱略微感到遗憾。
尽管临时杀出个霍子瑜,帮助她毒舌了一把。
不过真正的嘴替小系统,可是不能在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面前现出真身。
否则,叶甜和她的母亲今天遭受的暴击,就不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情况了。
“你果然欺人太甚!”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知道对于叶甜来说,每年的生日是人生一个非常关键的大日子,更是代表着成熟与成长的一个全新的关卡。
往年不管是哪一年的生日,霍景州都会提前做好准备。
无论是再远的距离,都会立即放下工作,立马更改航班前往她的身边。
可这一次,距离叶甜的生日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霍景州那边居然没有任何消息。
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就连日常生活中,叶甜给他发送消息,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回复。
甚至很多时候,直接无视了她女儿的消息。索性不回。
现在被沈萱萱勾起伤心事,叶甜露出心酸难堪的表情。
王蕴秀见女儿伤心,无法忍受,对着沈萱萱讥讽说道:“这就是你们豪门大家的处事态度吗?就这点度量,也配称得上是豪门大家娶回来的媳妇?”
“的确是不配的呢。伯母说的极是呢。”
沈萱萱依然笑得和和美美地说,“所以我就是我,是一个有名有姓,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是一个‘豪门大家娶回来的媳妇’这样的代名词。”
说的太有道理,就连身边一直冷着一张脸孔的霍子瑜,都快被逗笑了。
他冰封般的面容,出现片刻的裂痕。
“你!”除了你这个字外,王蕴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
因为无论她说什么,都像是一拳头砸在棉花上面,有气无力。
沈萱萱总是露出这种“你说你的,和我毫不相干”的怡然自得的表情来。
王蕴秀气得快要吐血。
还想与沈萱萱争辩出什么内容。
却听闻面前霍子瑜突然一声冷冷的,也狠狠的:“滚!”
她吓得不禁噤声。
虽然心有不甘,可再待在这个地方,面对能够令她们母女两个感到毛骨悚然的霍子瑜,王蕴秀心里十分发憷。
也不敢再继续这么待下去。
然而,沈萱萱却突然站起来。
她生得极美,雪肤乌发,云鬓香影,腰肢也是绵软纤细的,看起来柔柔弱弱。
可周身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和以往她们所见到的她的情况完全不同。
无论是气质,气场还是她的眼神,都变得更加沉着凌厉。
也变得更加清晰冷静。
“等一等。”沈萱萱忽然轻轻开口。
“刚刚伯母说的是的呢,我们这边既然是豪门大家,就应该有豪门大家的模样,怎么能够对登门拜访的顾客这么无礼呢。”
霍子瑜微微一怔,似乎不太理解她此刻的说法。
明明他是在帮助她。
这两个满口胡诌的女人,竟然敢有胆子上门来寻滋闹事。
他和他的哥哥可不一样。
他没有他的哥哥那么强大的容忍力。
他难得会出手,可沈萱萱竟然不领情。
可他似乎也从来没有理解过她的真实想法。
沈萱萱总是能够在任何情况下,给他带来无数意外的惊喜。
她站着,如冬日炽热的一团火那般浓烈,又如悬崖上傲雪凌霜的松柏那般挺立。
直到这一刻,王蕴秀和叶甜才真正感觉,在她们的面前,这个冷静沉着,时刻带着平和微笑的女人,才是这个家庭——
才是整个霍家目前真正的女主人。
随即,当着她们母女两人的面,沈萱萱用呼叫系统的方式,将老管家重新叫了过来。
“虽然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也想让对方留多一点体面。”
她微微一笑,眼里带着碎金般的柔和光点,“但是既然有人前来寻滋闹事,身为霍家的女主人,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是吗?”
沈萱萱拍拍手掌,示意老管家:“送客。”
老管家依言伸出掌心,希望对方能够配合一些。
尽管他们的叶家和霍家的交情不错,但女主人的话确实不能不听。
老管家:“王女士,叶小姐,请吧。”
王蕴秀何曾遭遇过这样的羞辱?
自她与叶正威婚后,旁人都会尊称她一声“叶太太”,令她飘飘然到完全忘记在婚前,她其实也出生寒微,靠勤工俭学才能勉强糊口的日子。
如今这一声“王女士”,几乎将她打回了原形。
王蕴秀不依不挠,不愿意这么轻易离开。
沈萱萱见她不愿意离开,又吩咐老管家:“沈伯,看来这位顾客的腿脚不太方便。既然如此,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帮她们一程。”
老管家听出沈萱萱话里的意思,他立即恭敬地应了声“是”。
就像自家太太说的那样,霍家岂容像王蕴秀这样自持身份的人前来撒野?
何况还在他们家二少的面前丢人现眼。
家用对讲机被他从裤兜口袋里掏了出来,老管家拨通一个按键,对着话筒这边交代道:“保安队都立即准备一下,来主宅大厅集合一下。”
王蕴秀和叶甜一听,这都已经惊动保安队了,她们的脸色同时变得煞白又难堪。
身侧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的轻笑。
沈萱萱侧头望去,是紧抿着唇线的霍子瑜,没能崩住脸上的笑意,发出轻轻的声音。
他笑起来极为好看。
平日里分明立体的棱角,顿时变得柔和许多。
那眼尾弯弯的,瞳色里暗藏了碎碎点点清清幽幽的光。
是春风拂动柳岸堤,原本封冻的枝桠抽出了点点新绿。
沈萱萱真心实意评价道:“你笑起来这么好看,平时就应该多笑笑才是。”
霍子瑜就知道沈萱萱没那么容易会放过王蕴秀叶甜母女两个。
她总是能够在生活方面处处带来意外的惊喜。
可是他不曾想过,沈萱萱会突然而然有感而发,夸赞他笑起来好看。
发下的耳廓瞬间通红,霍子瑜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依然抿紧薄唇,那原先被柔化的表情瞬间冰封,再次变回那个桀骜张扬,却又处处透露着冷淡与漠视轻笑的青年。
仿佛刚刚沈萱萱看到的那个笑容,根本不曾发生在他的脸上。
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沈萱萱!”王蕴秀本想擡起脚步自己走,奈何保安队赶来的速度太快。
因为是突发状况,保安队在霍家向来都是随时待命,一直都没能发生过什么严峻的情况。
可今次老管家的一通电话让大家瞬间警觉,是不是主楼里面发生什么重大事件?
呼啦啦瞬间有十几个保安队成员鱼贯而入。
王蕴秀和叶甜想体面地离开已经来不及,被保安队成员们团团围住。
成员们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老手,看到现场情况立即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
不用老管家和沈萱萱多提醒一句话,即刻将王蕴秀叶甜母女两人“请”了出去。
说请还好听了一些,王蕴秀和叶甜母女两人根本就是被架出去“丢”到了门口。
王蕴秀狼狈地待在台阶上面,想大声呼喊,却又不敢引来霍家其他佣人的围观。
她憋红着一张脸,今天是她有史以来受过的最大的委屈。
就连她的女儿也一起跟着她受了罪。
“沈萱萱,我跟你不共戴天!”
王蕴秀心底小小发誓,她还是低估了沈萱萱的家庭地位。
只要她在霍家的一天,她就始终是霍家面场上承认的太太。
她一天不和霍景州离婚,就能始终坐拥霍家太太的所有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