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芷菲愣了愣,顿住脚步。
曾母看着曾父摇头叹气,心情却很舒畅,感恩似的:“我就特爱看你这副样子,天天看,百看不厌。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了,这叫什么来着?叫生不如死。”
曾父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挂着袋子除了躺就是躺。偶尔翻翻身,实在想起来坐一坐的话得找人扶着擡着。骨瘦如材,身体没几两肉,扶他擡他不难,倒是他自己动一动就难受。
这样的病况何来生活质量可言?护工帮他擦身,他还得光溜溜地任人擡手擡脚擦屁股,想挡一挡都没力气。
不过这些窘迫难堪都比不上曾母的话来得刺激难受。
“俗话说得对啊,”曾母对着曾父说:“有多少风流就有多少折堕,苍天有眼,终于轮到你了。你说你怎么就不得骨癌呢?你要是全身骨痛,痛不欲生,我一定放鞭炮庆祝。不过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也挺满意的。”
曾父睁着双眼盯着这位发妻,说话费劲:“你得瑟……”
“我当然得瑟。”曾母用说风凉话一样的口吻,手揪着额前的几根刘海,边玩边说:“我忍了这么多年就等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还不抓紧机会有仇报仇?”
“诶,你记得吗,我生菲菲的那天你去干嘛了?你去了找那女人,跟她上床,大战了三百回合,要不是她告诉我,我还就真以为你忙工作呢。”
“你又记不记得,菲菲5岁的时候我们带她去游乐场玩,那女人找你,你非要走,我不让,你怎么来着?”
曾母凑近曾父,盯着他那副死人脸色,“恶狠狠地骂我‘傻,逼’。傻逼,傻逼,傻逼。”
她一声声地叫,手伸过去一下下地扇曾父的脸,左一下右一下,每一下都使出劲,“啪啪啪”响。
曾父虚弱地“啊”声叫痛,她不停,扇得更起劲。
“痛啊?痛就对了。”边扇边乐笑。
连扇十数巴掌,曾父铁青的脸原本毫无血色,硬是被扇出了红掌印。
曾母皱眉,有点心疼似的说:“哎哟哟,是不是扇得有点多了?痛不痛啊老公?再痛也要忍着,千万别焦急死啊,我还没扇够呢。”
“你……”曾父想控诉,无奈体弱,反抗无力,脸和嘴感觉被扇歪了,连几个字的短话都说不出了,只能死死地盯着曾母,眼里有恨有仇,有怨有气。
“你你你你什么?生气啊?愤怒吗?忍无可忍是不是?我忍了你三十多年,你才一年多,这账算起来你赚飞了……”
“过几天等你离死又近一步时,我告诉你一些秘密,保证你死不瞑目哈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声响,曾母立马回头,护士端着药进来,该到点吃药了。
“好好。”曾母配合着给曾父倒水,扶着他坐起来,亲自喂药,好声哄着:“老公吃药了。”
护士笑了笑,转身走了。
曾芷菲低头急步往哪走,往哪走?擡头看了眼觉得路不对,又调头再走。
上了车瞎开,不知道开去哪,绕着城市跑了几圈,最后回到城中区那套房。
自从与唐明分开了,她一直独居于此。
裘盼出了月子后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她离开的时候失望到决绝,连行李都没带上多少。
过后曾芷菲把它们收拾收拾,整齐放到客房里,想着哪天裘盼会来取走。
三四年过去了,行李蒙上一层白尘,裘盼应该不会来的了。
曾芷菲却没想过要把它们扔掉,放着就放着吧。
无聊躺下,半睡半醒的过了会,被门铃叫起。
开门一看,后悔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