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什么事能尽数如人预期。
那场悬而不决的雨,最后竟没有落下。
山河入夜之后,月色被浓云吞尽,只从缝隙里漏下几缕惨淡的清辉,勉强勾勒出群山的轮廓。
这片无名山谷沉在墨一般的死寂里,所有马蹄都裹了厚布,落地无声,连夏夜惯有的虫鸣都绝了迹。
风过处,只有两旁黑压压的林木发出簌簌的响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腐叶、湿土和某种隐约腥气的味道,吸进肺里,带着夜露的沁凉。
不远处的少年手握火把,一马当先行于林间,旋即,在某一息之后,随着他一个凌厉的手势,火把猛地被投入山谷风口处的、早已备好的枯枝湿草柴堆之中——
【轰】
橘红色的火焰骤然窜起,贪婪地舔舐着夜空。
此非明夜,只为杀伐。
士兵们迅速将大量湿草覆盖其上,浓烟顿时滚滚而升,被山谷间的夜风挟裹着,化成一条狰狞的灰色巨蟒,朝着断崖上的匪巢猛扑而去。
那烟雾带着刺鼻的辛辣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山林、岩缝、木栅,吞噬着巢穴内每一寸空气。
起初,崖上只有几声零星的呛咳与叫骂,但很快,混乱便如瘟疫般蔓延。
火光映照下,只见人影憧憧,如同被捣了巢穴的蚂蚁,在令人窒息的浓烟中盲目奔逃。
早已紧绷许久的惊呼声、咳嗽声、匪首试图镇压的怒吼声混杂一片。
最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残存的山匪们再也顾不得许多,纷纷沿着陡峭的小路,如困兽般嚎叫着冲下山道,以鱼死网破之势,挥舞刀锋而来。
兵卒们挥戈戒备,而玄衣箭袖的少年则是眸中寒光一闪,如同蛰伏的猎豹,第一个迎了上去。
他并未嘶吼,沉默却带着千钧之势。
一名满脸虬髯的悍匪挥着鬼头刀当头劈来,刀风狠厉。
少年也不闪不避,只径直挥腕而上,后发先至!
那一道寒芒精准地穿透悍匪的咽喉,将其未尽的吼叫彻底掐断,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鲜血溅上他俊廷的脸庞,少年却连眉眼都未曾眨动一下。
那份冷静与年龄不符,更添慑人气势。
他身形灵动,在乱匪中穿梭,手中寒芒似白龙银炼,每每闪动,必有一名山匪应声倒地。
一名匪首试图从侧翼偷袭,大刀直指其肋下。
少年仿佛背后生眼,猛地回身,长剑格开刀柄处暗红沉积的大刀,手腕一抖,剑柄顺势重重砸在对方胸口。
匪首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惊骇,可他甚至没来记得喊叫。
少年便已踏步上前,长剑毫不犹豫地洞穿其心口,终结了这场短暂的对抗。
意气风发,锐不可当。
这些日子以来,余幼嘉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朱载。
昔年初遇时鲜花着锦,腰系白玉珠,眉目明朗松快的少年,一入兵戈之地,如入无人之境。
令人一时难以想象他来日的成就与风华。
余幼嘉有时甚至分不清当初那个笑容浅淡,喝一口酒就昏睡大半日的朱载,和面前杀意纯粹,冰冷凛然的朱载,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朱载。
或许,两个都是,只不过.......
“你到底在发什么愣?!”
少年人又挥出一招,手中银龙上划过的鲜血溅了几滴到余幼嘉的脸上,朱载脸上的疑惑与古怪几乎要凝为实质,稍有些恼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