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说了一半便住嘴了,因为东方泋正挑眉看着它。
“这么说你吃过,还经常吃。”东方泋看着它,“但我猜你一定不爱吃。”
刚刚这小鬼满脸的嫌弃与厌恶不是假的,证明它吃过,而且很讨厌。
“是又怎么样!!”小鬼被激怒了,伸着爪子抓了过来。
东方泋敏捷躲开,并在对方还没回身的时候,擡脚将人按在了床板上:“你的嘴角是怎么裂开的?别告诉我是个意外。”
被踩住动弹不得的小鬼还在挣扎,东方泋冷哼一声,恶狠狠道:“你再不听话,我就把这些肉丝塞你嘴里去!”
话刚说完,那小鬼停止了挣扎,死了一样趴在床沿上。
“喂。”东方泋放下脚,上前戳了下对方后脑勺,“喂,你不会被踩死了吧?”
“吼——!”安静的小鬼突然暴起。
东方泋本能想要抵挡,结果对方却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哭:“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东方泋:……
等会儿,剧本是不是反了啊?怎么搞得好像她才是那个恶人?
那小鬼吃着吃着愣住了,它难以置信的看看手里的肉丝,又看看东方泋问:“这真是那些东西做的?”
东方泋知道它指的是地上那些脏器,于是点点头:“没错,只要经过正确处理,并非难以入口。”
然后那小鬼哭得更凶了。
东方泋:……还不如打一架。
东西全被吃光了,那小鬼还是哭,哭得稀里哗啦,问题是它流的不是眼泪,而是污血,被洁丝收拾干净的房间又被弄脏了。
“你怎么还委屈上了呢?”东方泋被哭得烦躁不堪,拉着人坐回床上,“打一架吧,球球了,你还不如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呢!”
大概是不算安慰的话语起了作用,那小鬼的哭声变成了抽泣,又过了一会儿,它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猜的没错,我的嘴角是人为撕裂的。”小鬼一遍抽泣一边说,“为了我身体好,要营养均衡,逼着我吃我不爱吃的东西,那些东西有的难吃到根本无法下咽,久而久之,我被说挑食,不懂疾苦,我变得枯瘦如柴,变得讨厌食物,他们就往我嘴里塞东西,嘴角撕裂了。”
小小的身体颤抖着,诉说着自己晦暗的过去。
“我试图逃跑,却没有一次成功,最后一次逃跑的时候,抵抗的时不小心被弄断了双腿。”小鬼轻轻笑了,“我以为我能解脱了,但是还没有完。”
东方泋安静的听着。
“见我残废了,他们特别的难过,他们非常自责,整日整夜的哭泣,他们说要给我找最好的医生,治好我的双腿。”小鬼擡起脸,血泪再一次滑落,“他们找了许多医生,正规的不正规的,试了很多方法。但因我自己长期抵抗进食缺乏营养,而且是不可逆转的损伤,根本治不好。”
“然后他们疯了一样给我补充营养,各种各样的,还有各种药物,不管我爱还是不爱,不管这东西是否真的有用。”小鬼已经不再哭泣,声音越来越平静,“我应该是应激了,吃就吐,吐就塞,塞了还吐,最后,我的喉咙里被插/入管子,不知被塞了多少食物还有药物,最后,我的肚子被撑爆了。”
东方泋感觉自己的呼吸梗在了喉间。
“不过这也不错,我终于解脱了。”小鬼跳下床,看向暴风雨肆虐的玫瑰园以及洁丝他们,“但我没想到,他们也没有活,他们太伤心了,然后也死了。”
看了一会儿,那小鬼忽然转头问东方泋:“你说,他们其实是爱我的吧?”
窒息。
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捉住了东方泋的心脏,她的胸膛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一缩一缩的难受。
那小鬼一步一步走进东方泋:“他们是爱我的,对吧?他们到底爱不爱我呢?你说他们爱我吗?”
直到对方走到她的眼前,东方泋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反问道:“你希望他们爱还是不爱。”
那小鬼似乎被问住了,它看着东方泋,半天没有回答。
外面的暴雨更大了,从窗外传来了仆人们隐约的惊恐喊声。
“我走了。”那小鬼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明晚应该不在这个房间。”东方泋对着它的背影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会告诉那小鬼自己明晚不在这里,或许是对方那明明看不到眼神,却依旧能感受到悲伤的样子吧。
转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东方泋听到系力言疯狂拍门的声音。打开房门出去,才发现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酒德力的房间门口。
“怎么了?没人?”东方泋走过去问。
杞吟摇摇头:“你仔细闻,有血腥味。”
东方泋本来闻到的是一股股的土腥味,让杞吟一说,才发觉缠在在里面的铁锈味。
“直接踹吧。”说完,东方泋飞起一脚,酒德力的门踹飞。
酒德力的尸体就躺在房间地面的正中间,一棵茂盛的绿色植物从他的嘴巴、鼻孔、眼睛、耳朵以及脖子的喉咙位置长了出来,快到屋顶高了。
而尸体的旁边,是三个空荡荡的饮水壶。
系力言冲了进去,他来到酒德力的身旁,颤抖着跪了下来:“酒德力,喂酒德力!”
系力言伸手想去抱酒德力的头,去发现根本没法动弹分毫。东方泋走过去仔细看,发现粗/壮的根系从后脑穿透,深入到地面里。
血腥味淡的原因是因为血液全部被根部吸收,绿色的茎内,暗红色的血丝通向顶端,开出了红色的小花。
“我记得晚餐他都吃干净了呀?”东方泋看向系力言问。
“或许是夜里发生了什么。”宾白分析,“昨夜我听到有东西从楼下上来了,拖着重物,还敲响了前面的门。”
东方泋:……
她有些尴尬:“应该不是因为那个动静。”
莱芳问她:“你怎么确定?”
杞吟惊呼:“那东西第一个敲的是你的门?”
东方泋点点头:“他向我扔了一堆心脏,然后就走了。”
其他通关者:???
啥?
宾白和莱芳还想问点细节,结果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东方泋白天栽种玫瑰的操作,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彼此了然的目光中,收声了。
这时系力言也道:“疯狂的敲门声只发生过一次,之后便没了动静,所以东方说的应该没错。”
“我想我可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系力言看着长出来的植物,“因为不知道它原本长得什么样子,但是从味道上能够分辨出来,这种蔬菜是酒德力讨厌的东西。”
东方泋也闻了闻:“早餐的沙拉里好像是有,可只是用来点缀调味的,也就一两片叶子的量。就算他剩下了,难道这点都不行?”
食物残渣难免会剩下,如果苛刻程度已经达到了这样登峰造极的地步,接下来的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哦呀,都说了浪费食物是不对的行为,这位客人怎么就不听呢。”查理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虚假的笑容唯有在这个时候变得真挚又热切。
但当他看到酒德力尸体旁边的东方泋的时候,那副恶心的笑脸僵在了脸上,看起来像卡壳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机械的说:“稍后会有仆人来收拾,早餐准备好了,还请各位收拾好后及时下楼用餐。”
查理转身的一瞬间,系力言拿起水壶冲了上去:“查理,我跟你——”
还没走两步,被东方泋一手肘打在后脑,系力言晕倒在地。
查理转过身,看了看东方泋,又看向倒地的系力言。
“他的头磕水壶上了。”东方泋耸耸肩,“摔晕了。”
其他通关者:……
论胡诌,没人能比得上你,东方。
“那就扶他去休息吧。”查理看了东方泋一眼,走了。
大家把系力言扶回房间,然后赶着下去吃早餐。
然而没想到今日的早餐异常简单,只有面包和抹的酱,还有牛奶,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也差太多了。”全桌只有东方泋敢吐槽。
“厨子今早向我辞职了。”查理看向东方泋,“他没有完成他的诺言。”
“哦。”厨子去哪里东方泋根本不关心,现在没了厨子,他们至少不会担心又鼓捣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有了这么一段插曲,整个早餐时段寂静无声,又因为酒德力的前车之鉴,大家连个面包渣都没敢剩下。
“早餐后的休息时间为一小时。”收走餐盘后,查理突然发话,“一小时后,请各位在一楼休息厅集合,根据您们的健康检查结果,庄园为您们安排了适合你们的康复行程。”
竟然还负责售后,这是东方泋没有想到的。本来打算上午就去三楼看看,没想到留给她的时间只剩一个小时。
“东方你一会儿打算做什么?”离开餐厅后,杞吟落后一步问东方泋,“我打算去看一眼画。”
“对了东方。”前方不远的莱芳停下脚步转身道,“酒德力死了,那么之前的暴风雨实验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啊。”东方泋使劲一点头,“如果不出意外,下午天就会阴下来,夜间依旧还会有暴风雨。不过我们只要保证到明天早上没人死亡,实验就可以继续。”
“那是不是也间接证明了,如果今夜继续暴雨,那么通关者的死亡又一半的可能是导致暴风雨的原因?”宾白问道。
“是的。”东方泋肯定回答,然后怕被人问缘由,随口撒了个谎话,“我在想,如果不引起暴风雨,玫瑰就不会得到摧残,我们是否会增加通关的几率。”
“毕竟已经用过的通关条件不能再用了。”东方泋又补充了一句。
其他人点点头,这样的行为虽然像是没头苍蝇,但卢林和烟尔的莫名通关,还是令他们觉得什么都尝试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况且谁也不想下一个登上死亡名单。
他们进入这个诡谲世界的时候是是一个人,如今只剩下五个人了。两天多的时间死了六个人,这个死亡率是在刚得知这里是玫瑰庄园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的。
如果再过两天,他们还没有离开,全灭在这里也说不定。
这样的想法促使他们开始主动找寻离开的方法,而不是一味的遵从打听来的消息——顺从界主的意志直到离开就行。
“你们接下来打算干什么?”杞吟问宾白他们。
“暂时没头绪,但还是想从外面找找线索。”宾白思考,“宅邸内一楼二楼基本都看过了,没有特殊的异常地方,除了查理和那些仆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我们在想是不是要从外面下手。”莱芳接着道。
“那能麻烦你们去一趟后面的花房吗?”东方泋忽然拜托,“看看酒德力开出的是什么花,再问问有没有其他的新鲜肥料送来。”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厨子已经死了?”宾白问。
“对。”东方泋点头,“或许花匠仆人还会拜托你们种花,你们不想去也可以。”
“交给我们吧。”莱芳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东方你呢?”杞吟又问。
“我打算去三楼。”说着,东方泋看了眼时钟,“还有四十多分钟,大家分头行动吧。”
说完,没给别人反驳的机会,东方泋走上楼梯,走到二楼的时候她忽然转头,严肃叮嘱:“不要跟过来,想想实验,我不想任何人出意外影响咱们找寻通关的进度。”
除了杞吟,她安排的事情足够多,相信没有人会在这个四十多分钟之内还跑楼上来凑热闹,而杞吟,东方泋相信,以她的判断力,应该会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
自二楼再向上走,东方泋遇到了一些阻力。仿佛有一层透明、厚重又柔软的膜,将整个三楼包裹了起来。
不过这层膜对于她来讲不算什么,穿透之后,三楼的安静在意料之内。
斯麦尔不喜欢热闹,自己大概率也制造不出什么大动静,但其实东方泋最在意的是,斯麦尔到底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存在。从进入这个世界到现在,斯麦尔其人只活在通关者或者查理和仆人们的嘴巴里,真人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东方泋很想知道,‘斯麦尔老爷’到底是被臆想出的实体,还是真实存在的一个生物。
三楼右手边的甬道要比二楼短很多,尽头是一扇暗红色的大门,看起来像是主人的卧室。
东方泋又向左边看了看,走廊长度同二楼一样,而且门都开着。
她率先拐到左边,发现是再正常不过的功能室。
第一间是会客室,装潢不算奢侈,装在三楼大概是要会见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客人。
东方泋进去转了一圈,除了摆放着一些昂贵的银制品以及油画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她还不信邪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除了舒服得她差点睡着,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下一个房间要比会客室大一些,一进门摆放着一个类似水吧的柜子,上面摆放着许多玻璃器皿,其中一个玻璃瓶里面有半瓶水,表示这里还在使用。
角落摆放着击剑用的物品,斜对角还有个柜子,里面挂满了紧身衣,柜子外面的挂钩上还挂着许多柔软的毛巾,旁边的整面墙上是一面大镜子。
另一面贴着墙的地方摆着几把椅子,看起来远没有沙发舒适,但却不妨碍累了歇一歇。
“舞蹈室和击剑室……”东方泋很快便分析出了这间屋子的用途。继续翻找了一会儿,同样没发现任何异常,她又进入下一间,也就是最后一间。
房间同样不小,里面有三架不同材质的钢琴,墙上挂满了小提琴,靠墙立着的琴架上还有不知道多少把大提琴。靠墙的立柜里面则放满了曲谱,东方泋抽/出看了几本,纸张被翻得很皱,应该练习了很久。
音乐室里同样没有触发任何事情,东方泋遗憾离开,走进对面的房间。
对面的房间应该是雕塑室和绘画室的合并,各式各样的雕塑陈列在房间内,每一个雕塑的表情不出意外全都在表示愉悦。
只不过这些雕像的欢乐很生硬,大笑像呐喊,微笑像哭泣,每一个雕像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甚至更多的雕像没有表情没有五官,一片空白。
墙上的油画更是如此,同一楼展示出来的一样,三楼绘画室内的油画同样主打生活元素,除了少数人有表情之外,其他画里的人没有脸。
东方泋画架上面最新的一幅画,颜料还没干透,色板和画笔还仍在旁边,只不过上面的人依旧没有脸。
不过这幅画的内容却引起了东方泋的注意,画的是一楼餐厅里面,一个黑发女人独自坐在长长的餐桌旁,一旁的查理管家捧着菜单俯身等着对方点餐。
那个点餐的女人,应该是她。
虽然没有脸,但东方泋仍旧能从穿着和发色上看出来,画中人是她本人没错。
可她还没死呢呀,上讣告是不是有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