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摇摇头，心中却充满了震撼。

刚才那短暂的接触，那所谓的“范畴论神国”惊鸿一瞥的宏大与精密，远超他的想象。

那似乎是一个以“关系”和“变换”为基石构筑的终极国度。

“看来，你们并非归零者的同伙。”

一个温和而充满权威的声音响起。

人群分开，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它保持着大致的人形，但仔细看去，它的身体仿佛是由无数流动的、相互交换的图表和符号构成，周身散发着一种“万物皆可关联，万变皆有法度”的和谐气息。

“是‘交换图表’长者！”有居民低声议论，带着敬意。

这位被称为“交换图表”的长者来到陈凡面前，目光（如果那流动的符号能算是目光的话）扫过陈凡，又看了看苏夜离、冷轩等人。

“能够引动‘神国’光辉，并借此解决自身危机，证明你的本质与‘结构’和‘关系’亲和，而非与‘归零’同流。方才的敌意，源于对交汇点安全的担忧，还请见谅。”

它的态度缓和，让紧张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不少。

萧九拍着胸口：“吓死喵了，还以为要打群架呢！”

林默和冷轩也稍稍放松了戒备。

“长者，我们无意冒犯，只是被迫进入此地，正在寻找离开的路径，并想了解更多关于外界，关于那‘归零者’的事情。”

陈凡稳住气息，拱手说道。

“交换图表”长者微微颔首：“迷失的旅者寻求归途，此乃常理。关于‘归零者’……它们是一种可怕的概念瘟疫，起源于定义与逻辑的某种极端悖论性坍缩，旨在吞噬一切结构性与差异性，将万法归一，最终……归于虚无。外界战场的失衡，很大程度上便是因它们的活跃而起。”

它指向中央屏幕，此刻那暗紫色区域似乎暂时停止了扩张，但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逻辑化身试图以绝对定义禁锢一切，超滤器试图以强制筛选同化一切，而‘归零者’，则走向另一个极端，要消解一切定义与筛选，让世界回到无差别的‘奇点’。它们的争斗，正在撕裂整个模型论战场，甚至开始波及我们这些试图保持中立的‘绝缘之地’。”

陈凡心中凛然，原来外界的战斗已经激烈到这种程度，而且涉及到了如此根本性的概念冲突。

“那我们该如何离开？‘守’曾提示我们寻找‘交汇点’，并说答案可能在此。”

“离开的路径……”“交换图表”长者沉吟片刻，“确实与‘神国’有关。唯有通过‘神国’的接引，或者找到神国在此地设立的‘余极限灯塔’，才能安全穿越绝缘壁垒，抵达外界的其他区域，而非直接回到那混乱的战场。”

“余极限灯塔？”苏夜离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与陈凡刚才施展的手段隐隐对应。

“正是。‘余极限’是神国法则的体现之一，象征着在复杂关系中凝聚的终极协调与包容。灯塔散布于绝缘之地各处，是神国力量的投影，也是指引迷途者方向的坐标。不过……”长者话锋一转，“近年来，随着外界动荡，尤其是‘归零者’的侵蚀，一些灯塔已经熄灭，或者被扭曲。找到一座仍在正常工作的灯塔，并非易事。”

它看向陈凡：“你方才引动神国光辉，或许与之有缘。我可以为你指引一个可能的方向——据此三个‘路径循环’之外，有一处名为‘纤维丛深渊’的区域，那里曾有一座古老的灯塔。但那里空间结构极其复杂，路径缠绕难辨，而且……据说最近有不同寻常的波动传出，是否安全，犹未可知。”

纤维丛深渊？

陈凡记下了这个名字。

虽然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善地，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多谢长者指点。”

“不必言谢。若能找到灯塔，顺利离开，或许……也能间接缓解此地的压力。”“交换图表”长者意味深长地说道，“毕竟，归零者的威胁，并非只属于外界。”

它说完，那由流动图表构成的身影便缓缓淡化，如同融入背景的规则一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周围的居民见长者表态，也纷纷散开，虽然仍有少数目光带着审视，但明显的敌意已经消失。

“呼……总算过关了。”萧九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又是递归又是归零，现在又来个范畴论神国和余极限灯塔……喵的脑子要不够用了！”

林默皱眉思索：“纤维丛深渊……听起来就是个险地。而且长者最后那句话，似乎暗示找到灯塔不仅是为了我们离开，还可能关系到应对那个‘归零者’？”

冷轩点头：“那股令人厌恶的归零气息，确实是大敌。”

苏夜离则更关心陈凡的状态：“凡，你刚才消耗太大，我们需要先找个地方让你恢复一下。”

陈凡感受着空荡荡的体内和隐隐作痛的结构裂痕，点了点头。

刚才强行施展那不成熟的“范畴”手段，又引动神国光辉，对他的负担极大。

逻辑碎片和超滤特性虽然暂时安静了，但就像休眠的火山，根源问题丝毫没有解决。他甚至能感觉到，在更深的层面，某种因为接触了“范畴论”而引发的、新的变化正在悄然滋生，仿佛一颗种子落入了沃土。

“我们需要情报，关于纤维丛深渊的具体情况，以及那里的‘不同寻常的波动’到底是什么。”

陈凡看向那依旧热闹的“集市”，“在这里，应该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众人于是在交汇点中暂时落脚。

苏夜离照顾陈凡调息，林默和冷轩则分头去打探消息，萧九则凭借其量子特性，在信息流中钻来钻去，试图捕捉一些非正式的、可能被忽略的线索。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陈凡在调息中，不断回味着那“范畴论神国”光辉降临时的感觉，那种以“关系”和“变换”为核心视角，让他对自身力量有了全新的审视。

代数几何、逻辑、超滤、混沌……它们是否可以被看作是某个更大“范畴”中的不同“对象”？

而自己的力量，就是构建和掌控这些对象之间的“态射”与“函子”？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加速，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几个时辰后，林默和冷轩先后返回，脸色都不太好看。

“打听到了些消息，但……不太妙。”

林默沉声道，“纤维丛深渊是出了名的迷宫，空间结构是多层纤维丛，基空间和纤维都极其复杂，极易迷失。而且，最近确实有异常，据说深渊底层的‘结构稳定性’在下降，偶尔会有‘局部坍塌’的现象，疑似……有归零者在附近活动，试图侵蚀那里的空间根基！”

“还有人说，看到过一些陌生的、身上带着‘非交换’气息的影子在深渊外围出没。”

冷轩补充道，他身为剑修，对气息尤为敏感，“非交换……意味着不遵循我们常见的规则，非常危险。”

这时，萧九也咋咋呼呼地跑了回来：“喵打听到个更邪门的！有个老家伙说，他在深渊附近晃悠时，感觉那里的‘维度’有点不对劲，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把高维的纤维‘压扁’！听得喵毛毛的！”

维度被压扁？

局部坍塌？

归零者侵蚀？

非交换影子？

所有这些信息拼凑起来，指向纤维丛深渊的旅程，注定危机四伏。

陈凡缓缓睁开眼，经过调息，他恢复了一些气力，但距离全盛状态还差得远。

他看向同伴们，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担忧，但也看到了毫无保留的支持。

“再危险，也得去。”陈凡站起身，目光坚定，“灯塔是我们离开的关键，也可能如长者所言，关乎应对归零者。我们没有退路。”

苏夜离默默站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冷轩点了点头，指尖剑气隐现。

林默深吸一口气：“那就准备出发吧，需要规划一下路径，尽量避开那些已知的危险区域。”

萧九耷拉着耳朵：“好吧好吧，喵舍命陪君子……唉，我的小鱼干还没吃够呢……”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按照“交换图表”长者指引的方向，寻找前往纤维丛深渊的路径时，整个交汇点，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次，比在不动点殿堂时更加猛烈！

中央屏幕上，那代表“归零者”的暗紫色区域，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猛地扩散了一大片，吞噬了原本属于逻辑化身和超滤器的大片疆域！

同时，屏幕的一角，代表“纤维丛深渊”区域的光点，亮度急剧衰减，仿佛风中残烛！

“不好！深渊那边的结构在加速崩溃！”

有居民惊呼！

紧接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万物都在失去结构、走向解体的“剥离感”，顺着某种无形的联系，隐隐从纤维丛深渊的方向传来！

陈凡体内的代数几何根基，对这种“结构剥离”的感觉尤为敏感，让他一阵心悸。

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在遥远的、复杂缠绕的纤维丛结构中，某些维系着空间完整性的“微分结构”正在哀鸣、崩解，仿佛一场为高维存在举行的……降维葬礼？

（第533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