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沙狐终于承受不住这远比厉声斥责更可怕的沉默。
他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跪倒在冰冷的沙石地上,磕头如捣蒜。
“五爷饶命!五爷饶命啊!小的只是一时糊涂!他说只要我把客人引到他这条路上,所得都分我三成……可这条路是五爷您自己选的路啊!小的……小的只是顺水推舟。”
他终于说了部分实话,将主要责任推给了已死的秃鹫,但也不敢完全撇清自己。
我收回目光,轻轻一夹马腹,策马继续前行,只留下一句:
“跟上。”
沙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重新上马,追了上来。
经此一遭,沙狐算是彻底老实了。
之前那些小心思、小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念头,一路上规规矩矩带路,偶尔介绍风物人情,也是字斟句酌,生怕说错半个字。
……
两天后,终于抵达鬼泣城。
那是一座匍匐在茫茫戈壁中的孤城,城墙是由夯土和乱石垒砌而成,斑驳而破败。
墙头上光秃秃的,不见旗帜,只有一些黑乎乎的、像是干涸血迹的污渍。
越是靠近,那股荒凉与野蛮的气息便越是扑面而来。
城门楼两侧的垛口和突出的木桩上,赫然悬挂着十几颗人头。
有的已经彻底风干萎缩,面目模糊;
有的则相对“新鲜”些,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凝视”着每一个试图进城的人。
乌鸦在其间起落,发出刺耳的聒噪。
沙狐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勒住马,低声道:“五爷,这就是鬼泣城了。这里没什么王法,拳头和刀子就是规矩。进城要交‘入门税’,不多,但千万别惹守门的‘狼卫’。他们直属城主府,凶得很。在城里,除非你有绝对把握不留痕迹,否则别轻易杀人,因为谁也不知道你杀的人背后站着哪尊神。还有……”
听着沙狐介绍着这里的规矩,我们驱马来到城门口。
城门洞开,但气氛森然。
四名眼神凶悍如狼的守卫拦在那里,手里握着出鞘一半的弯刀,打量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轮到我们时,一个守卫头目伸出手,懒洋洋道:“入门税,一人一两。”
我示意杜清远给钱。
杜清远拿出三两碎银递过去。
那守卫头目接过银子,却并未让开,“你这面具,看着挺碍眼。”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摘下来,让爷瞧瞧真面目。还有这马,不错,留下。”
这不是要钱,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下马威,意在试探我们的斤两。
沙狐脸色一变,连忙上前,陪着笑脸:“狼头儿,这几位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高抬贵手……”
“滚开!”
那守卫头目一把推开沙狐,目光逼视着我,“怎么?哑巴了?还是要老子亲自动手帮你摘?”
周围进出的亡命徒们都停下了脚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狞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缓缓抬起手。
守卫头目以为我要去摘面具,笑容更加得意。
然而,我的手却越过了面具,指向了城门楼上那些悬挂的人头:
“我说,你们摆的这些人头,太不整齐了,有碍观瞻。”
我顿了顿,目光落在头目的脸上,继续说道:“要不要,我帮你们添上一个,凑个对称?”
那头目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不定。
周围看热闹的亡命徒们也安静了不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寂。
只持续了一瞬,狼卫头目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好大的口气!在鬼泣城,上一个敢这么跟狼卫说话的……”
他抬手指向城楼上一颗风干的人头,“喏,在上面挂着呢!看来今天,又能多添一个了!”
他话音落下,周围几名狼卫“锵啷”一声,拔出了弯刀,面色不善地围拢上来,杀意弥漫。
原本看热闹的亡命徒们也下意识地向后退开,让出圈子,生怕被波及。
沙狐脸色惨白,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撤去,几乎要缩进人群里。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
“住手。”
一个平和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响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只见一个身着华贵貂裘、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
他手中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铁胆,目光平静。
狼卫一见此人,立刻收刀入鞘,躬身退到两旁,脸上满是敬畏,齐声道:“二城主!”
沙狐在路上提过,鬼泣城有三位城主共同治理,这位二城主名为“谢灵踪”。
此人心机深沉,手段莫测,掌管着城内的商贸与情报,是真正握有实权的人物。
谢灵踪显然认得沙狐这个地头蛇,目光在他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我身上。
“朋友,大驾光临我鬼泣城,不知有何贵干?”
我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平淡:“来杀一个人。”
谢灵踪盘着铁胆的手微微一顿,“哦?不知是什么人,竟劳烦阁下亲自前来追杀?”
我平静地吐出那个名字,“九幽教,梦魇长老。”
谢灵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仔细地打量着我。
他缓缓道:“梦魇长老?阁下可知,他是我鬼泣城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