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树铭狂笑不止,脖颈青筋里暗红藤蔓在蹿:“用你们工友骨灰催熟的藤种,明晚月圆就顺着轨道爬进市区……”话没说完,李军拽断的叉车油管已漫开一片机油,血藤沾到的地方嗤嗤冒烟。
张婶突然吹响铜哨,哨口刻的“后勤”二字,原是无数个极小的“冤”字拼的。“我儿子在冷库触电,你们谁替他说过话?”她皱纹里渗出血汁,“这些藤用他骨灰催的第一茬,公平吗?”
轨道闸齿轮里突然涌出密密麻麻的血藤,每片叶子都印着张婶儿子穿工装的脸。郑警官的枪哐当落地,他望着老周咳血沫里的藤须,突然想起父亲总说:“当年在冷库摔断腿,是老周背着我走了三公里。”
“拆主电缆!”李军的吼声拽回所有人的神。富安正用扳手拧断最后一根闸芯,听见这话突然笑了,笑得牙床淌血——那电缆是老周当年亲手接的,接完后在工棚里跟他喝了半瓶二锅头,说“这线得接牢,不然冬天冻裂了,兄弟们夜班要挨冻”。
韦沐林的斧刃劈开拦路的血藤,铁假肢笃笃地冲向货场后门。富安望着他背影,突然扯嗓子喊:“你假肢上的毛线套磨破了!回头让张婶……”话说一半卡住了。
货场深处,李军正从货箱夹层翻出本蒙尘的红本本,烫金的“高级技师”四个字闪着微光。老周盯着那本子,咳着血笑:“他当年差三分就考上了……张婶总念叨。”
张婶望着红本本,浑浊的泪混着血淌下来。富安低头继续拆闸,扳手撞击铁轨的脆响里,他好像听见无数个夜班的脚步声——扛着货的、修叉车的、在工棚里啃冷馒头的,那些藏在城市褶皱里的汗与泪,此刻都在这声响里,活得扎实。
后山的腥甜气越来越浓,但货场这头,富安觉得掌心的扳手,比任何时候都烫,也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