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窗外远处化工厂传来的沉闷机器运行声,仿佛在为这场沉重的财务会议伴奏。
季方语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身体前倾,看着明朗,语气里带着一种老同学兼财务管家特有的、混合着担忧、不解和一丝埋怨的情绪:“小明同学!”
她用了学生时代的称呼:“咱俩可是同一年从卫校出来的,按理说,咱们安安生生经营好江州国际联合化工这份家业,就已经是祖上积德、这辈子吃喝不愁了。你倒好,先是折腾出个‘明镜’,算是技术探索,行,我们支持了。没想到你接着就敢直接下场做手机屏幕,‘光速G1’是火了,算是走了大运。可这才刚喘口气,你……你居然又要自己搞屏幕生产线?!”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我的大老板啊!你知道这是什么量级的投资吗?这根本不是我们这种体量的公司该玩的东西!那是三星、夏普、LPL(LG-飞利浦)他们玩的资本游戏!我们现在的屏幕虽然是外购,成本是高,但至少风险可控,卖一台手机赚一台的钱。你现在要把我们辛辛苦苦、没日没夜从G1上赚来的所有利润,甚至可能还要搭上老本,全部扔进一个我们完全陌生、技术壁垒高到天上的领域里去赌?赌输了怎么办?G1的后续生产怎么办?化工厂这边万一有个资金需求怎么办?全公司上下这么多人等着发工资怎么办?”
明朗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季方语,以及旁边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同样充满询问和压力的许晚晴,心里也是焦虑万分,甚至涌起一阵无力感。
季方语的话虽然直接甚至有些刺耳,但句句在理,字字诛心。
她作为联合化工厂的财务大主管,抠门是出了名的,但她的抠门是为了企业的健康存活和发展。
自己虽然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和决策者,但面对这两位既是得力干将又是老朋友的重臣,尤其是被季方语这样掰开了揉碎了地逼问,他无法用简单的“我是老板我说了算”来应对。
她们不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而是在用她们的责任心和专业能力,竭力避免公司可能遭遇的灭顶之灾。
“方语,晚晴姐,”明朗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目光坦诚地迎向两人:“我知道,这笔钱数额之大,完全超出了我们以往的认知。我也知道,风险极高,高到像是在走钢丝。”
他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是的,如果我们安于现状,守着G1的成功和化工厂的基业,我们可以过得很舒服。但是,你们想过没有?G1的成功能持续多久?手机市场的模仿者和竞争者很快就会蜂拥而至,价格战很快就会打响。到那时,我们的利润从哪里来?如果我们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没有成本上的绝对优势,我们很快就会被淹没在红海里。”
他指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这笔投入,确实像是一场豪赌。但我们赌的不是虚无缥缈的运气,我们赌的是未来!赌的是技术自主权带来的安全感和议价能力!赌的是我们能用极致的成本控制,去颠覆现有的市场规则!欧阳兄弟他们已经拿出了可行的简化方案,我们又有现成的场地和基础配套优势,这是我们能以相对较小代价切入这个领域的最佳时机,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可是……这代价一点也不‘小’啊!”季方语忍不住反驳,但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激动,更多的是深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