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万语千言皆显苍白!!(2 / 2)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数十年的认知在瞬间被击得粉碎,只能凭借本能发出破碎的呓语:“额盼…盼了…一辈子…你们…你们到底…到底在哪儿啊…!!”

“找到了!大哥!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啊!”

刘树茂的哭声瞬间迸发出来,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宣泄和狂喜,“我们都活着!我们都好好活着!就在找你!一直在找你啊!大哥!!”

“大哥!”

刘树茂哭着喊道,急切地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清楚!是我!是老三啊!小时候我淘气,把你那双皮鞋扔进水缸里,你追着我打了一条街!”

刘树义也强忍着巨大的激动,声音哽咽却努力保持清晰:“大哥!我是树义!你临走前晚上,把你舍不得吃的那个白面馍偷偷塞给了我……你还记得吗?”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你参军走那天,穿着不合身的旧军装,背上背着个小包袱。我和老三一路跟着送你的队伍,送到城外那道黄土坡上。你回头朝我们挥手,喊‘快回去!把书念好!’…老三那时候小,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追着队伍跑,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还是你跑回来捡起来给他穿上的……”

刘树茂抢着补充:“还有你教我俩认字,就在地上用树枝写。我贪玩总写不好,你就拿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后来你攒钱买了本字典,扉页上还写着'给树义树茂'…”

“咱家那棵枣树每年结果,你总是把最红的留给我们。有次我贪嘴爬树摘枣摔下来,你背着我跑去看大夫,路上一直说坚持住,大哥在……”

说着说着,

刘树茂的情绪就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遏制。

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那声音响亮而带着浓重的哭腔,眼眶瞬间红得吓人。积蓄已久的泪水再也无法噙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迅速浸湿了他饱经风霜的脸颊。

他抬起粗糙的手背,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试图擦去那汹涌的泪水,但这动作反而显得更加无助和孩子气。

他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原本洪亮的声音彻底被哽咽和抽泣撕裂,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大哥……我…我找了你…找了多少年啊……呜呜……天南地北…部队…地方…逢人就打听…一有线索就扑过去…可…可一次次都不是…都不是你啊……我心里…我心里难受啊……呜呜呜……”

他哭得像个走失了多年、受尽了委屈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所有的坚强和将军的威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最真挚的骨肉亲情和那漫长寻找岁月中积压的辛酸与痛苦,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

刘树义紧抿的嘴唇再也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

他猛地别过脸去,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可泪水却愈发汹涌地涌出,顺着他坚毅的脸颊扑簌簌地往下掉,一滴滴砸在脚下的黄土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般,只能发出破碎的哽咽。他努力平复着呼吸,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终于,他转回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水光,声音沙哑得几乎变了调:“大哥……这些年……我们……”

他的话断在哽咽里,所有的军威与沉稳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质朴的兄弟情深。

这些只有他们兄弟才知道的、尘封了半辈子的细节,如同最后的重锤,彻底击碎了刘树德心中所有的怀疑和震惊!

他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揪住了胸前的棉袄,粗重的呼吸卡在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抽气声。

浑浊的泪水瞬间决堤,从他深刻的脸颊皱纹中汹涌而出,滚烫地落下。但他没有发出嚎哭,而是死死咬住了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和抽气声。

刘树德的目光死死地、一寸不离地钉在刘树义、刘树茂两人的脸上,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到确认、再到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和悲痛交织……

种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中飞快闪过。

终于,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前伸出了那双布满老茧、此刻抖得不成样子的手。

刘树义和刘树茂立刻同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大哥那双冰冷、粗糙、剧烈颤抖的手。

真实的触感、温热的体温,彻底证实了这不是梦!

“树义……树茂……真是你们……真是你们啊!!!”刘树德终于从胸腔最深处迸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

这声呐喊仿佛不是出自他的喉咙,而是从他灵魂最深处、从那被岁月和无数次失望磨砺得近乎麻木的角落里挣脱而出,裹挟着半个世纪的尘埃与无望的等待,在院落中轰然炸响。

就在这天地仿佛静止的一瞬,刘树德的脑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惊雷劈开的洪流,奔涌肆虐,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防备!

那保定府青砖黛瓦的深宅大院,那鲜衣怒马、吟诗作赋的少年时光……

仿佛就在昨日,却又遥远得如同前世的幻梦。

家道中落时,母亲愁苦的泪眼,两个弟弟稚嫩却惶恐的面容……

是他毅然脱下长衫,穿上粗布军装,奔赴凶险莫测、九死一生的战场。

入伍第三年,他好不容易得了探亲假,怀揣着积攒的津贴,日夜兼程奔回故里……

等待他的,却只有一片被战火摧残后的焦土废墟。

残垣断壁,荒草丛生,哪里还有半点家的影子?!

母亲呢?

弟弟呢?!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废墟里翻找、呼喊……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和呼啸的北风!

那一刻,他的心如同被生生剜去!

此后几十年!

从北到南,枪林弹雨,九死一生!

他从未停止过寻找!

每到一个地方,每遇见一个可能的知情人,他都要上前打听,一遍遍描述着记忆中的家和亲人的模样……

可得到的,永远是一次又一次的摇头和失望!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无情地熄灭……

那些年,他不知写了多少封家书,却不知该寄往何处;攒下来的军饷,却不知该捎给谁人。

那无数封不知寄往何处的家书,那无数个深夜油灯下提笔又烧信的绝望……

早已将他的心磨出了厚厚的老茧,他几乎……几乎要认命了!

直到华阳县那场惨烈的恶战,弹片穿肠,他瘸了这条腿,与部队失散……

烽火连天,山河破碎,他最终流落至此,在弯河村扎根。

他以为自己此生就这样了,所有的念想都该断了!

他将那份深入骨髓的遗憾与思念,连同他过往的一切辉煌与苦难,彻底埋藏在这黄土之下,准备带进坟墓!

他早已心如死灰,认了命,告诉自己别再奢望了!

可就在今天!

就在此刻!

就在他背着柴火、像往常一样蹒跚地走回这个他认命终老的小院时……

老天爷却跟他开了这样一个巨大的、让他根本无法承受的玩笑!

将他早已埋葬的所有奢望,以一种如此残酷又如此完美的方式,猛地砸回到了他的面前!

这极致的震撼、狂喜、悲痛、委屈、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猛烈喷发,瞬间冲垮了他数十年来用无数次失望筑起的所有心理防线!

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甚至不顾那条瘸腿的剧痛,将两个弟弟狠狠地、紧紧地箍进怀里!

那是一个跨越了几乎半个世纪的拥抱,浸透了无望的寻找、刻骨的思念与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仿佛要将所有错失的岁月、所有无声的呐喊都挤压进这血肉之躯的紧密相贴之中!

他的头颅深深地埋进两个弟弟的肩颈之间,花白的发丝相互交叠。

那宽阔的、曾扛起过家国重担的肩膀,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

数十年的牵挂与煎熬、寻找与绝望,化作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他深刻的脸颊皱纹中奔涌而出,濡湿了衣襟。

刘树义与刘树茂也早已泪流满面,他们同样用尽全力回抱着大哥瘦削却依旧硬朗的身躯。

温煦的阳光洒满院落,轻柔地笼罩在这三位紧紧相拥、白发苍苍、痛哭失声的老人身上。

吴秀婷起初也是震惊不已,可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这三位白发苍苍、抱头痛哭的老人,看着自己丈夫那剧烈耸动的肩膀和肆意流淌的泪水,她自己的眼眶也瞬间湿热了。

作为刘树德的妻子,

这几十年来,她太清楚丈夫心底那份深埋的遗憾和刻骨的伤痛了。

她见过无数次,丈夫在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坐在院门口,对着北方漆黑的夜空,默默地抽着旱烟,那背影里是无尽的落寞与思念。她听过无数次,丈夫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呢喃着“娘……弟弟……”的名字,醒来后却总是沉默地摇摇头,将所有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

她知道丈夫那条瘸腿不仅仅是在战场上留下的伤,更是他心中永远无法踏上归途、与至亲骨肉团聚的残酷伤痛。

她听丈夫无数次说起过小时候的事情,说起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还有他的娘……

这份沉重的牵挂,几乎伴随了他大半个人生,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心病。

此刻,

看到丈夫数十年的心结终于得以解开,看到他苦苦寻觅的亲人竟以如此意想不到的方式从天而降,看到他压抑了一辈子的情感终于得以宣泄,吴秀婷的心中也充满了巨大的酸楚与欣慰。

她忍不住抬起手,

用那粗糙的围裙角不断地擦拭着夺眶而出的热泪,既为丈夫感到高兴,也为这来之不易的团聚感到心酸。

刘青山、刘伟民以及其他随行人员静静地站在一旁,无不眼眶发热,鼻尖泛酸,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感动。他们屏息凝神,仿佛生怕一丝声响都会惊扰这跨越了半个世纪才得以相拥的悲喜。

刘青山望着爷爷剧烈颤抖的背影,心中既欣慰又酸楚。

他深知爷爷一生坚忍,将所有的苦楚与思念都深埋心底,从未轻易示人,直到瞑目!

此刻见到爷爷压抑数十年的情感如洪水般倾泻,他终于明白那份沉默背后藏着多么沉重的牵挂。看到两位爷爷亦是真情流露,他由衷地为爷爷感到高兴,仿佛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心结也终于得以解开。

上辈子的遗憾,总算是弥补了!

刘伟民同样心潮澎湃。

作为军人,他更能体会战火纷飞中骨肉离散的痛楚与无奈,也更懂得这份跨越生死、失而复得的团聚有多么珍贵。

看着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如同孩童般抱头痛哭,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他想起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英雄们,愈发觉得眼前这一幕是何其不易,何其珍贵。

几位随行的军官和安保人员也都默默低下头,悄然抹去眼角的湿润。

他们虽未亲身经历那段烽火岁月,但眼前这毫无保留的情感宣泄,这浓缩了半生寻找与等待的泪水,足以跨越时空,震撼每个人的心灵。

他们见证的不仅是一个家庭的团圆,更是一段历史的回声,一份足以撼动铁石心肠的骨肉深情。

就连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大黄狗,此刻也仿佛被这沉重的氛围所感染。

它不再摇尾撒欢,而是安静地伏在刘树德脚边,毛茸茸的脑袋歪向一侧,一双湿润的褐色眼睛一眨不眨地仰望着老主人。

它似乎能感受到主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巨大悲伤与喜悦的复杂情绪,虽然无法理解人类世界的悲欢离合,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主人需要安静的陪伴。

大黄狗偶尔发出极轻的呜咽声,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不解与安慰,温热的身躯紧紧贴着主人微微颤抖的腿,默默地传递着无声的忠诚与守护。

古老的黄土墙默然矗立,

见证着这场跨越生死、历经烽火最终团聚的铁血柔情。

此刻,万语千言皆显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