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山县一如当年,海边城在封建时代没有天灾人祸就算是幸运,即便多年之后,除了街面上更加陈旧外,谈不上有什么大的发展。
只不过依然能闻到海风带来的淡淡咸味,依然是青石铺路和烟火人家,也依然是,人间三月天。
固山县坊市里那间开了近百年的鸿运酒家终于难以为继了,那个与人为善,迎来送往人面广,经营有道的老掌柜,此刻眼睛红肿,看着自家的老店却挤不出几滴泪来。
任谁生下一个败家子,在赌坊把祖上几代基业输光,安身立命的酒楼也要交于他人时,必然是欲哭无泪。
他摸了摸门口的老旧却依然一尘不染的招牌,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对旁边牙行的人道。
“咱们是多年老街坊了,你也知道,我这酒楼在固山是百年老店,做的是熟客生意,整个固山哪家哪户没到我这里吃过饭,无论谁接手都不愁客源,两千两银子实在是太低了。”
牙行之人嘴角带笑,却是脸上横肉堆砌,皮笑肉不笑,眼神中却带着讥诮。
“老掌柜,不是我不讲情面,整个固山也只有我们能出得起这个价码,只要这两千两银子一到手,你家公子欠赌坊的钱就还上了,那碧海赌坊的债可不好欠啊,过了今日恐怕利息又涨了。
老掌柜还是要早下决定,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老掌柜的脸上更添几分愁苦:“我那孽子欠了赌坊两千两,你们也只出两千两,酒楼一卖,老朽就身无分文了,一家老只能饿死,这是不给我活路啊。”
听到掌柜的话,那牙行的人脸色分毫不变,心中笃定这笔买卖必然做成了,这鸿运酒家的生意在固山哪个不眼馋,这买卖不算日进斗金,却也是源源不断的财路。
两千两银子确实不多,他根本就是照着对方赌债出的价,鸿运酒家若是正常出价,起码也要三千两,但整个固山又有谁敢跟自己抢这块肥肉。
就在老掌柜咬着牙要点头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难得有这么好的酒楼要卖,不如我也来讲讲价,老掌柜,便宜点儿,我出四千两银子,卖给我好了。”
哪个买家讲价是翻倍往上涨的,这分明是来捣乱,那牙行之人眼带怒火转身,找到出声之人,却发觉在刚才不知不觉间身后居然站着十几个人,而他居然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
那话之人一看就是个贵公子,年约二十多,身着蓝色锦袍羊脂玉带,以他的眼光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面容更是俊美的不像话,整个固山可从来没见过如此英俊的青年,一看就是外地人。
他身旁站着一个姑娘,身形高挑,竟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同样衣着华贵,只是不知为何,衣角不显眼的地方居然打着一个的补丁。
这姑娘五官巧精致,偏偏眼睛很大,笑起来弯弯的,很是甜美,但这笑容并不是笑给他们的,姑娘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酒楼,眼神多少有些微妙。
不过是姑娘也不对,她年纪轻,却已经将头发挽起,应该已经嫁为人妇。
除了为首两人外,身后的十几人看上去像是随从,不过个个眼神锐利,身形彪悍,甚至身后都背着长刀,一看就不好招惹。
老掌柜此刻心神茫然,倒是没做出什么反应,但牙行之人最重要的就是眼力,他刚才还想怒斥来人,打量之后立刻堆满笑容作揖道。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家子弟,出身不凡,拿人寻个开心,也是人的荣幸。
这家酒楼我们已经谈好价格,老掌柜也答应出售了,公子想来也会成人之美。
这样,公子若是有心品尝我固山的佳肴,不妨等我接下酒楼后重新开张,到时候人请客,命厨子专门给公子做一桌最好的席面,算是人给公子赔罪。
我这牙行可是归云庄陆庄主的产业,公子想必也听过,陆庄主也是最爱结交朋友的,人可以为公子引荐。”
话的可谓滴水不漏,既有退让之意,又搬出了自己的后台,换做别人恐怕也不好再找茬,只可惜来的人是武成玉,归云庄陆庄主,他还真的不需要别人引荐。
武成玉不再看他,而是转身向老掌柜躬身行礼:“老掌柜别来无恙,我刚才不是戏言,这鸿运酒家若是要卖,卖给我就是,一口价,四千两。”
一边着,武成玉心中也是一边在叹息,这老掌柜与十几年前相比老的也太快了,算算年龄也就五十多,可眼前这样子七十都行,老的不成样子了。
老掌柜此刻也终于知道刚才的开价居然是真心诚意的,当下很是诧异,他的酒家若是要卖,想买的人其实不少。
奈何牙行背后有人震慑,所以谁都不敢出价,而且这酒楼也真的不值四千两银子。
老掌柜仔细打量了武成玉一番,现在的武成玉经历脱胎换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鸿运酒家书的清秀孩子,哪里还认得出来。
“公子笑了,若是诚心想买,三千两银子就好,待我替那孽子还了赌债,就离开固山,剩下一千两银子做点买卖,能有口饱饭吃,渡过这风烛残年就是,你出价太高了。”
武成玉上前一步,扶住老掌柜佝偻着的身躯:“这四千两我出定了,当年老掌柜对我们兄妹有恩,区区银两算的了什么。”
老掌柜很是惊讶,可还是没有认出来,他这大半辈子帮过的人也不少,一时间真的哪里能记得起。
武成玉扭头看向一直笑盈盈的阿苦:“妹子,唱个曲给掌柜的,当年你每次唱曲,掌柜的可都给你肉包子吃。”
“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遮满了天,鸿运酒家的老掌柜,听我把话言呐……。”
“你,你,你们是当年的武子和丫头?”,老掌柜立刻知道来人是谁了,话当年武成玉在鸿运酒家书的时候,也是鸿运酒家生意最好的阶段。
还有那次武成玉搞出的‘英雄,谁是英雄’,几乎成了固山县老一辈儿回忆中的盛事,偶尔梦中还是能回味一二。
阿苦唱了几句就停下来,笑着开口:“老掌柜,你真的要卖酒楼吗,如果你不想卖,我让哥哥帮你把欠的赌债还了,酒楼还是你的,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