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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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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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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仇敌忾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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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森林之中，一艘庞然大物散出了最后一丝黑烟。

它爆炸的火焰和残余能量都在浓稠的冷雾中消失殆尽，变成了一艘仿佛在森林里坠毁了数十年的废物。腐蚀性的浓雾在坠毁物的表面汇聚成细小的水流，一点一滴沁入泥土，而水流经过的地方，坠毁物的蒙皮绽裂，暴露出金属，而金属也随之变色。

银之天蝎。

这艘指挥舰级别的战争机器，在灰星的天空存在了不到一分钟。

唐纳德在冰冷的舱室内慢慢醒来，手指微微一动，摸索到了满手鲜血，睁开眼睛，向右手望去——他的左边是他熟悉的朋友，乔恩思·米德。

乔恩思做了他二十年的助手，比他的妻子还要了解他。

乔恩思死了。

死于舰体爆炸的一片金属残片。

那片不知哪里飞来的碎片扎穿了他的后脑，就算唐纳德特许他将整个大脑上传，他也没有机会了。

“乔恩思……”唐纳德只能轻轻的动着右手的几根手指，近乎无声的呼唤着。

“将军。”舱室的另一个地方传来虚弱的声音，“银之天蝎……主脑损坏……无法重启……”

唐纳德费劲的转动眼珠，望向主控台——整个主控台都不见了——它被天空中的水流直接击中，从舰体上被撕裂了出去。一切发生在瞬间，主脑居然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个时候，它的全部功能都用来采集灰星的基本数据上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主脑怎么可能启动？唐纳德看向那位说话的下属——他的双腿被压在扭曲变形的舱壁下，只露出半截身体，根本无法移动，却还在用沾满血的手缓慢的敲击让主脑重启的代码。

他看不到身后……身后的主控台已经不见了，主脑也不见了。

唐纳德眼睛突然模糊一片。

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不是第一次面临死亡，不是第一次看战友死亡。

但却是第一次因为自已判断失误，将全舰队员推入了死亡的绝境。

大概是老了，他开始怒吼和嚎叫，呼唤全舰所有人的名字，“乔恩思……安东尼……马克……吉姆……劳拉……”一直到他喊到“麦卡钦”，那位半截被压在舱室下的人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这里……”

唐纳德顿了顿，轻声再喊了一次，“麦卡钦？”

麦卡钦无声无息，没有再回答。

唐纳德提高声音，继续点名，“西蒙……利文……罗森博格……托马斯……”

他喊到“托马斯”的时候，舱室的另一边传来了一声敲击声。

他再喊了一次“托马斯”？

舱室又传来了一次敲击声。

银之天蝎是一艘战争机器，但搭载的队友并不多，唐纳德这次选择跟踪亨利一，并认为毫无危险——主要是基于“连亨利一都能自由进出的地方，我必然也可以”这样的理论。

这理论并没有错。

错的是时机。

所以使用“逆戟鲸”小型潜艇暗中跟踪亨利一的扇贝号，在发现空间缺口的时候将地点发给银之天蝎，然后使用银之天蝎进行突破——这是一个带着底牌去冒险的稳妥的主意，任谁也不敢在面临灰星这样的未知之谜的时候，只依靠“逆戟鲸”潜艇而不依靠“银之天蝎”。

但谁能知道灰星赠予偷渡者的不是宝藏，而是惊天一击？

唐纳德呼唤了二十三个名字，得到回应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麦卡钦，一个是托马斯。

其余的人都死了吗？唐纳德满怀绝望，银之天蝎上搭载的自然不是普通队员，他们是北美联盟国家战队的后备役，个个身怀绝技，二十三个！二十三个精英，那是从几亿人中选拔出来的！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他没有死，得益于银之天蝎对指挥官的严密保护，第一序列指挥座椅已经碎裂，可见它承受了多大的力，但人类的至高科技总算成功的让唐纳德活了下来。

浓雾在黑暗中弥漫，唐纳德几乎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内嵌发光菌的面板仍旧在发出微光，周围是一片黑暗。麦卡钦重伤昏迷，唐纳德试图从第一序列指挥座椅的碎片里坐起来，“托马斯？”

托马斯又敲击了一声，却始终没有回答。

“托马斯？”唐纳德气喘吁吁的从废墟里站起来，他受了一些轻伤，却还算完整。迈步向托马斯敲击的地方走去，唐纳德问，“你伤得……”

他的话戛然而止。

在后舱门破损的缺口旁，静静的站着一只比人略高一点的，仿佛是鸟的生物。

它是青绿色的，双足站立，背后有一排交错的白色棘刺，两只前肢连带着短小的羽翼，头部向前凸出，有一个鹰嘴般的喙。

唐纳德全身僵硬。破碎的面板将这个东西照得很清楚——它就站在缺口那——周围并没有托马斯，只有这只动物。

“托……托马斯？”他颤声叫。

那只东西立刻甩头敲了一下旁边的面板。

唐纳德全身都凉了。

那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眼神一片幽暗，看不出正在思考什么，在它甩头的时候，唐纳德看见它的头顶正中还有第三只眼睛。

三眼怪鸟低了下头，眯了眯眼睛，向着唐纳德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走开！别过来！”唐纳德怒吼。

三眼怪鸟低下了头，唐纳德在它即将用鹰嘴喙敲上自已脑袋的时候拔出微导枪对着它连开三枪。

“轰”的一声巨响，三枚微导弹将这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鸟炸成了一团火焰，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倒飞出去，远远的落在了“银之天蝎”坠毁的废墟边缘，烧成了一团焦炭。

惊魂未定的唐纳德瘫倒在缺口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充满浓雾的灰星空气灼烧着他的肺部，但他觉得快意极了——这该死的星球！这该死的星球让他几乎失去了一切，刚才杀死的那只东西，算是他对这个星球的报复！即使这点报复微不足道，却平衡了唐纳德的心态。

“阿——”

“啊——”

“啊——”

废墟外那只怪鸟化成的火焰很快熄灭，灰黑色的浓雾中一声声古怪的“鸟叫”响了起来。

唐纳德握紧了微导枪。

外面的怪鸟不只一个。

鸟叫声越来越多，那三眼怪鸟似乎在黑暗里聚集，它们围着废墟，一声一声的鸣叫，仿佛正在彼此对话。

唐纳德心惊胆战，他从半毁的窥视镜里向外望去——提示热能的红外探测仪仍然在运转——外面的黑暗中，至少有几十个热点正在聚集。

他坐下来握紧微导枪，紧闭上眼睛。

唐纳德十八岁就是联盟国家战队正式队员，即使他是一个自然人类，却以出色的机甲驾驶技术获得了正式队员的席位。虽然他在二十二岁就成为了指挥官，离开了一线战场，但技战术并没有放下。

他可能要死在这里——但在死之前——他要杀死这些灰星野兽！

举起微导枪，睁开眼睛，唐纳德艰难的将自已塞进了“银之天蝎”缺口旁的一个裂隙里。

“滴滴……滴滴……滴滴……”

扇贝号内，聂雍身上突然响起了古怪的警报声，他还没反应过来，操纵“扇贝号”的张左和张右就齐齐调动武器架，向远处的天空开了一炮。

“轰”的一声火花灿烂，扇贝号的火炮击中了半空飞行的什么东西。

亨利一恼怒的喊，“静默！不要开火！”

这时候搞出动静，万一惊动了刚才那只星虫，够他们这几个人死上几十次了。

半空中那东西并没有因为火炮而减慢速度，瞬间就落在了“扇贝号”顶上。聂雍和亨利一只听到“哒”的一声轻响，随即一个轻柔还略带稚气的女声说话了，“聂雍？”

聂雍一愣，随即狂喜，“濛！”他对亨利一说，“快开门，外面是小濛。”

“小濛？”亨利一震惊的指着探测仪里显示的“小濛”，倒抽了一百口凉气，“这这这……”

见鬼的“小萌”！这东西化成灰他也知道这是北美战区的“自由之门”！他一直想不通就凭聂雍这种战五渣怎么能在灰星活下来，现在他终于理解了——不不不——也不能理解——简直是更不能理解了！

濛从顶上进入了“扇贝号”，聂雍身上的外甲自动返回了濛的身上，她顿时看起来高挑了一点。她看着聂雍的眼神专注，没有任何一点少女的羞涩，“你回来啦？我一直在等你。”

倒是老男人聂雍忍不住脸红，“我……回来了。”

濛过去牵住聂雍的手，之前在灰星探险，他们就一直连在一起，聂雍一直待在她的右边翅膀上。所以她就用右手拉住他，仿佛是一种习惯。

大概在濛的概念里聂雍离开她三步就要死了。

自然人类是残次品。

“你们？”亨利一指着濛，“你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认识？”

濛平静的说，“我答应过他，要守护他。”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天崩地裂的时候，也要在一起。”

亨利一看了看濛，又看了看聂雍——看聂雍的时候，那眼神简直是在看上帝——兄弟啊——这么个玩意儿——它是个美国的超级武器，就算它莫名其妙的长了个恋爱脑，外形还有点像女孩，你也敢下嘴？

亨利一差点就给聂雍跪了。

聂雍被濛那两句话说得眼圈都红了，他们说过的话她都记得。

虽然她是台智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忘。

他还是又羞耻又感动。

就在这个时候，“轰”的一声，远处的森林里响起了枪声和爆炸声，伴随着闪烁的火光。

濛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银之天蝎’坠毁，主脑损坏。”

“是的，”亨利一还没适应“自由之门”是个长着恋爱脑还眼瞎的美少女这种设定，“刚才我们看见它被从天而降的海水击中，掉进了森林里。”

“有幸存者。”濛说。

“扇贝号”启动，向黑暗森林驶去。

如果这里是地球，跟踪自已不怀好意的敌人倒了大霉，亨利一一定要高唱一首海燕之歌。但这里是灰星——这里的每一个地球人都难能可贵，都是同胞血亲。

黑暗森林中“啊——啊——啊——”的怪声连绵不绝，枪声一响跟着一响。扇贝号的探测器屏幕上清晰的看出，只有一个人在银之天蝎坠毁的现场作战。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他身手灵活，在扇贝号靠近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干掉了七只不明生物。

厉害了！

“看这枪爆的能量，鹰隼2272，配陆地战神微导弹。”亨利一赞叹，“联盟国家战队就是有钱，这一枪枪的都是美元啊。”

聂雍看着人影的跳跃和移动，这风骚的走位，精准的判断，优秀！

“检测到联盟国家战队编号，幸存者是唐纳德。”张左开口说话，这虽然是个汉族血统的少年，却在罗纳尔港长大，脖子上挂了四五串五颜六色的珠串，长相看起来和东亚人差别也很大。

“他被不明生物包围了！”张右大叫，就在他们飞艇靠近的同时，唐纳德已经被迫从银之天蝎的废墟里冲了出来，他身后至少有十几只不明生物的光点在追击。

那些东西体型不大，速度也不快，但那是灰星上的生物。

“那是三目兽！”聂雍大喊，“像鸵鸟，不危险，冲上去揍他妈的！”他和濛在灰星漂流的时候，遭遇过各种各样令人三观炸裂的生物，三目兽属于无害能吃的那部分。

“扇贝号”一道激光炮发出，击中追踪唐纳德的三目兽群，黑暗潮湿的森林中骤然亮起一团火花。激光将半数三目兽烧成了焦炭，还有五六只三目兽紧紧追在唐纳德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