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听到动静,扭过头也看到了她们,当即屈膝行礼。
宋卿时走过去,拧着眉问: “那几个孩子呢”
嬷嬷垂着头,如实回: “回少夫人的话,小公子们约着去解手了,老奴在此等候。”
宋卿时往最近的茅厕方向瞥去一眼,可距离较远,她也看不清楚那几个孩子是否在那边。
心中烦躁郁闷,故而板着脸教训道: “去多久了我在花厅里时就没瞧见他们身影了,为何不就近跟着若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宋卿时示外的形象一直是温柔和顺的,难得凶一回,但是也能理解她担忧小公子们在除夕出什么事的严重性。
嬷嬷喘了口气,将头埋得更低,道: “小公子们说他们长大了,老奴若是跟着就是……老不知羞,便没跟着了。”
这话说的应当是委婉了,只怕是小公子们拿出主子的架势威胁了嬷嬷,嬷嬷这才不敢贴身跟着,不然就这种童言无忌的话,嬷嬷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既是威胁了嬷嬷,趁着这段时间,他们又去做了什么呢
宋卿时明白嬷嬷的为难,脸色柔和了几分,但还是象征性说了句: “嬷嬷你也真是的,稚童的话如何能听得还不快去将小公子们找回来。”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道男童的尖叫,混杂着凄厉的猫叫声,吓得人一激灵。
几人对视一眼,宋卿时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提着裙摆往那个方向跑去,嬷嬷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留王舒冉一个人在原地。
宋卿时循着声源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游廊之下的一排树丛后面,终年绿叶的树叶遮挡了几个孩子的身影,但隐隐约约还是能够看清。
几个孩子背对着草丛围蹲在一起,面前是一堵红墙,白雪堆积在在墙头,为冬日增添一抹艳丽的色彩。
宋卿时提着裙摆走下阶梯,缓缓靠近的同时,听着里头断断续续传出说话声。
“叫你抓我,小畜生,打你打你!”
“都让你别抢了,明明就轮到我玩了。”
“你别打它了,等会儿再抓你你可别喊疼。”
“我就要打……打死你打死你!”
听着这些话,宋卿时紧蹙的眉就没放下过,心中隐隐猜到了树丛后是何情形,却又希望是她心思肮脏猜错了,内心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脚步也放得更快了些。
可映入眼帘的情形,如她所猜想的那般不堪入目。
宋卿时心绪波动,气息不匀,胸口被气得微微起伏,眼底也泛起了涟漪的光泽。
她既心疼被蹂躏的雪团子,也对几个孩子残忍的行为感到愤怒和难以置信。
“婶婶!”
有孩子也发现了她。
或许是因为这声提醒,殴打雪团子的那个男孩受到惊扰,掐着雪团子脖子的那只手不禁收紧,最后猛地丢开手里的石块,吓得瘫坐在地上。
而被他松开终于获得自由的雪团子,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味道,忽地从地上跃起,朝着宋卿时的方向扑过来。
宋卿时泪眼蒙蒙,没打算躲开,可在她侧后方半步的王舒冉却被浑身是血的雪团子吓得尖叫连连,直往后倒。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往往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比脑子要快,在王舒冉向后倒的时候,宋卿时想都没想,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试图帮她稳住身体。
可无奈力气太小,两个人齐齐往树丛里倒去,宋卿时不幸当了垫背。
少顷,王舒冉面对面倒在了宋卿时的身上,王舒冉连带孩子的重量压得宋卿时喘不过来气,树枝的边角尖锐更是往她后背的肉里钻,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哪儿哪儿都疼得慌。
可她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抓住王舒冉的手臂担忧问“五嫂,你可还好”
“不好不好,我的肚子好疼,好疼,我的孩子,孩子。”
王舒冉的脸色像是白纸一般惨白,因为疼痛她不得不捂着肚子,浑身没劲根本站不起来,慌乱之下除了喊疼和担心孩子出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舒冉的女婢和嬷嬷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打得措手不及,着急忙慌过来扶王舒冉,可碍于她的肚子,没人敢多动她,只是把她挪到旁边的空地上坐着,将宋卿时先解救出来。
宋卿时被绿荷扶着从树丛里站起来,跌跌撞撞几下,也顾不得去检查脸上的划伤,第一时间蹲下去检查王舒冉的状况。
不好,很不好。
王舒冉紧紧咬着唇,额间不知何时出了一层冷汗,而脸色似乎也越来越难看,看着随时都有昏迷的可能。
“绿荷你速速去请府医,嬷嬷你去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告知婆母和夏夫人。”宋卿时咬重如实二字,便是明确暗示了嬷嬷不许隐瞒几个孩子虐/猫的事实。
王舒冉的婢女跟她最为熟悉,也最清楚她的身体状况,留在这里照看她最为合适不过,那么就只能由绿荷去请府医了。
“娘子,可是你的脸……”绿荷声音颤颤,想要替她去擦额头上的血渍,却又不知怎么下手。
到底是她身边的人,最在乎的是她的安危。
听到绿荷的话,宋卿时这才感受到额头上的刺痛,少顷,一道暖流顺着眉尾流下,白嫩的肌肤像是染上了红色的胭脂,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
她擡手一抹,赫然是一手的骇人血色,可眼下比她的伤更重要的是王舒冉肚子里的孩子,她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又催促了一遍,绿荷和嬷嬷这才同时起身,拔腿就跑,半分都不敢再耽搁。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慌,深呼吸……”宋卿时从未遇到过这种紧急状况,只能用撇脚的话术竭力安慰着王舒冉的情绪,尽管知道口头的安慰都是虚的,但是好歹也起了些效果。
手被王舒冉紧紧抓着,宋卿时心系雪团子,余光朝着四周瞥了几眼,发现受了伤的雪团子正处在惊慌状态,似乎又被眼前的景象给弄得不知所措,直愣愣从那个方向攀上了柱子,借助瓦块跳上高墙一下子就没了影。
而那几个终于意识到犯了大错的孩子,第一反应不是乖乖等着认错受罚,反倒是一溜烟悄悄全跑了。
花厅离得近,没多久嬷嬷就带着一众人来了,一阵手忙脚乱,仆妇们将王舒冉从地上擡到了木制担架上,转移到就近的厢房,等待府医到来的。
王舒冉方才坐着的地上,残留着一些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