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雪夜暖阁与离别嘱(1 / 2)

腊月的雪还没停,武道协会西跨院的青石板路被新雪盖得严严实实,温羽凡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时,肩头积着的雪粒顺着墨色风衣的褶皱往下滑,落在门槛上,瞬间融成一小滩深色的水痕。

廊下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橘色光晕透过雪幕洒在他身上,却没驱散半分他周身的滞重。

破邪刀斜挎在腰间,刀柄上的饕餮纹没了往日的暗红微光,只冷冰冰地贴着衣料,连他抬手推开门的动作,都透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的手腕轻微发颤,像是连这扇不算厚重的木门,都快推不动了。

“先生!”

夜莺的声音先从暖阁方向飘过来,带着点急切的雀跃,却又很快弱了下去。

她穿藕荷色厚棉袄的身影从回廊那头跑过来,蓬松的兔毛领口沾着雪粒,头顶的狐耳尖尖地竖着,却没像往常那样晃悠,反而绷得笔直。

她一眼就看见温羽凡眼底的红血丝,还有他下颌线绷得发紧的弧度,那是连强撑都快撑不住的模样。

刺玫和小玲也跟在后面。

刺玫左手还按在腰间的武士刀上,指尖却没了往日的力道,后腰那片藏着鳞片的地方,此刻也没了动静,只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小玲攥着藏青色棉袍的袖口,淡金色的毛边从袖口露出来,沾着的雪粒没来得及抖落,像颗小小的冰晶。

三个人站在廊下,想问他:“饿不饿?”、“要不要热汤?”、“今天累不累?”……

可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暖阁里飘来的雪莲鸡汤香还在,可看着温羽凡那副连眼神都没力气聚焦的模样,谁也没敢先开口。

温羽凡的目光扫过她们,却没在任何一张脸上多做停留。

他甚至没抬手拍掉肩上的雪,只是对着她们轻轻摆了摆手,那动作很轻,像挥开一团碍眼的雾气,连声音都低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没事。”

就这三个字,再没多余的话。

他绕开廊下的三人,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

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咯吱”声比往常轻了许多,像是连抬脚的力气都快耗尽。

路过暖阁门口时,夜莺下意识往前凑了半步,毛茸茸的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裤腿,带着点试探的痒意,可温羽凡只是脚步顿了半秒,便又继续往前走,连头都没回。

房间门被“咔嗒”一声带上,紧接着是门栓落下的轻响,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外面的灯火与暖意,全都挡在了门外。

温羽凡靠在门后,闭了闭眼,破邪刀从腰间滑下来,“咚”地撞在地板上,他却没去捡。

此刻他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连站着都成了负担。

他踉跄着往床边走,膝盖撞到床沿时,也只是闷哼了一声,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墨色风衣还没脱,领口的雪化了,冰凉的水痕渗进里衣,贴在皮肤上,可他却浑然不觉。

眼前的天花板渐渐模糊,燕山上的雪、新闻发布会上的闪光灯、家长们通红的眼睛……

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翻涌,最后却都沉了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像潮水似的将他淹没。

门外,夜莺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狐耳慢慢耷拉下来,尾巴上的雪粒落在地上,融成一小点湿痕。

她攥了攥袖口的兔毛,抬手就想过去敲门,指尖刚触到门板,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了。

是刺玫。

她站在夜莺身后,指尖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力道却很轻,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别敲。

“别去。”刺玫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落在门板上,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是安静。”

夜莺回头,眼眶有点红,鼻尖泛着冻出来的粉红:“可他看起来……好难受啊。”

她声音带着点委屈的哽咽,尾巴轻轻扫过刺玫的手背,像在撒娇,又像在求她松口。

旁边的小玲也轻轻拉了拉夜莺的另一只手,她的指尖带着点凉,却很温柔:“先生他……是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了。”

小玲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里沾着的雪还没化:“我们现在进去,只会让他更累。不如……我们就在外面等着?等他想出来了,再把热好的汤端给他。”

夜莺看着刺玫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小玲的模样,终于慢慢收回了手。

她靠在门框旁,狐耳贴在冰凉的木门上,像是想透过这层木头,听听里面的动静。

暖阁里的鸡汤还在煨着,香气一阵阵飘过来,可此刻谁也没心思去喝。

三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外,廊下的红灯笼晃着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雪地上,像三尊默默守护的小石像。

房间里很静,只有温羽凡轻微的呼吸声,混着窗外风卷雪粒的“沙沙”声。

他蜷缩在床上,像个终于能卸下铠甲的战士,连眉头都没再皱着,只是沉沉地睡着,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疲惫,都在这场沉睡里,暂时忘掉。

……

温羽凡是被窗外卷雪的风声惊醒的,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透,只有檐角冰棱反射着零星的雪光。

这一觉睡得极沉,沉到连梦里都没有燕山上的碎冰与青鳞会的阴影,只是醒来时浑身仍带着卸不掉的疲惫。

后肩被家长捶打的钝痛感还在,喉间也残留着未曾说出口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