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陆让尘说得没错, 的确是没什么好害羞的。
都是成年人,当年爱得深那会儿,两人什么没尝试过, 这会儿再尴尬, 多少显得有些做作。
祝云雀不是扭捏的性格,也不愿意被陆让尘误解什么,就干脆绷着一张脸,擦过陆让尘进去了。
柔软的长发,蕴着淡淡清香, 轻轻掠过男人的肩膀, 胳膊。
很微妙的触感。
连喉咙都莫名泛起痒意。
目光追着她进去,陆让尘眼底荡出散漫的笑意,关门上进去。
这是祝云雀第一次来他的住处。
两人房子格局不同,陆让尘的明显比她的要大很多。
就连玄关处的空间也是。
精心打造过的家具, 柜门一打开,里面放着整齐又干净的鞋。
祝云雀也是无意间瞥见,里面有几双女鞋和拖鞋。
只是那眼神还没来得及移开, 陆让尘撇到,他靠站在她身后, 云淡风轻地提了嘴, 说,“林稚前阵子来过。”
没给祝云雀反应时间。
他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放在她脚下。
那鞋明显比她的脚大很多。
但祝云雀还是把穿着白袜的脚轻轻踩上去。
她脚还是跟从前一样,又窄又瘦,以至于和陆让尘的拖鞋对比起来,总有一种她被他包裹占据的错觉。
那种错觉是陆让尘压抑了很多年都没敢再去想的, 如今就这么真切地在他眼前发生了。
滚着喉结,陆让尘收回目光, 转身朝里走,说,“我去换身衣服,你随便。”
丢下这句,人就进了衣帽间,偌大的空间留给祝云雀。
不过也没什么。
她连他最私人的宿舍都去过。
这里也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于是祝云雀去了厨房,她带了面条,小葱和鸡蛋,本以为陆让尘的冰箱会真的如他所说一般什么都没有,结果她擡眼就看到中岛台上摆的一堆吃的东西。
一半是速食,一半是肉蛋菜。
看起来都是买来没多久的,里面的包装都没拆,反观她带的那几样,寒碜得不止一点半点。
陆让尘刚进厨房,就看到祝云雀站在对着那堆东西微微蹙眉。
祝云雀擡眸看到他,眼神也挺无语的。
陆让尘倒是厚颜无耻得坦然,他耸肩说,“谁知道她买的东西都放这儿了。”
“……”
祝云雀低了低眸,还是这么久以来,跟他第一次说话带情绪。
她说,“那你其实可以让她给你做好再离开的。”
说完就转身倒水开火煮面。
陆让尘看不到她这会儿脸上的情绪,但能感觉到她应该是不大开心的,只是这份不开心,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陆让尘试探道,“林稚她不住我这儿。”
拿着瓶喝了一半的水,他闲闲靠在中岛台上,看着祝云雀给他做葱油面,说,“我也不喜欢吃她做的东西。”
话音落下。
祝云雀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到陆让尘捕捉不精准。
等错过这个时机,祝云雀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常态,没多久,她就做好两份色香味俱全的葱油面,说,“我是为了谢谢你。”
陆让尘哼笑了声,“谢我什么。”
祝云雀擡眼看他,“谢谢你昨晚帮我处理我弟弟的事。”
陆让尘心知肚明地嗯了声,“就没别的了。”
祝云雀没吭声。
陆让尘深深望她一眼,那眼神跟找她算账似的,闷出一嗓子谑笑,把两碗葱油面端到客厅餐桌去,撂下一句,“欠我的多着呢,谢得过来么。”
“……”
祝云雀其实很多时候都很佩服自己若无其事的本事。
即便听到陆让尘这么说,她也还是拉开椅子,在陆让尘对面坐下。
从前陆让尘最喜欢的就是她弄的葱油面,没想到八年后也还是一样。
祝云雀看他拿起筷子,毫不犹豫地尝了两口,忍不住问,“还行么。”
陆让尘点了下头,“是从前的味道。”
那么多年,想过不止一次的味道,但他从没奢望过,八年后还能吃到。
祝云雀心安了些,轻声呢喃说,“手生了。”
听到这话,陆让尘擡眸撇她一眼,忽地笑了。
祝云雀不懂这笑是什么意思。
陆让尘好整以暇地睨她,说,“怎么,没给别人做过?”
那话里试探意味十足,本没期望听到什么好听的答案,结果祝云雀挺痛快地说了句,“没有。”
她低眸挑了口面,面色淡然道,“别人也不知道我会做这个。”
这话说得陆让尘指尖一顿,挑起眼梢。
祝云雀迎上他的目光,没半点心虚的样子。
毕竟当初是陆让尘点名想吃这个,她才学的,又怎么会有别人知道。
只是她老老实实地说,未必陆让尘真的会信。
似是从她眼中读出回答。
陆让尘半眯起眸,闷笑了声,说,“祝云雀,别给我来这套。”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
两人默契得好像彼此之间有套独特的摩斯密码。
要是旁人,恐怕都不明白这俩人在说什么,他俩却已经拉扯试探了几个来回了。
也分不出谁更高一筹。
祝云雀轻轻咽嗓,没反驳他的意思,低眸吃了口面。
陆让尘看了看她,也不拘小节地吃起来。
男生胃口本就比女生大。
陆让尘很快就吃完了,即便他那碗更多。
吃完他也没动,就这么单手搭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祝云雀。
不得不说,人漂亮,干什么都像在拍写真,即便只是吃个面条。
明晃晃的日光下,她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四肢纤细修长,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身材好得没有一丝赘肉。
确实是长开了的。
朝着越来越勾人的方向。
就只是淡淡看着,陆让尘都忍不住在想,这些年,会有多少男的围她身边,又有多少男人品尝过她的好。
那种嫉妒的感觉,像扎根在泥土里不见天日的根茎,随着和她重逢,枝丫破土疯长。
这么想着,陆让尘也就这么问了。
他说,祝云雀,你男朋友呢。
祝云雀稍愣了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她说,“我哪来的男朋友。”
陆让尘挑了下眉,说,“就那在澳洲的,富二代,ABC,说话台湾腔舌头捋不直那个。”
话里话外敌意满满,刻薄得少见。
是真挺看不上的。
“……”
祝云雀忍了下还是没忍住,说,“他叫谢函。”
怕陆让尘又不爽。
她补充道,“我跟他很早就没关系了。”
她说的关系,是指假装情侣的关系,她没法跟陆让尘说清楚,所以才这么讲。
陆让尘略挑眼梢,哦了声,“那除了他呢,后面还几个。”
玩笑般的意味,腔调却很欠,欠得祝云雀嘴角绷了绷。
意识到她可能要生气,陆让尘抻了下眼梢,刚要说自己在开玩笑,祝云雀却直接给了答案,她说,“没有。”
“……”
“一个也没有。”
祝云雀看着他的眼神,清清白白,不含一丝杂质,也经得起琢磨。
陆让尘却沉默住,目光半瞬不移地凝着她。
四目交融间,陆让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而这种感觉,好像只有祝云雀才能赐予。
也不知过了几秒。
祝云雀眼睫轻颤,说,“你呢。”
轻软的声线,就这么把陆让尘扯回神,他这人,自以为别的优点没有,倒是挺坦白的。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说,“和你一样。”
磁沉又慵懒的嗓音,含着颗粒感般循循落下,桀骜不驯又坦荡笃定。
空气随之静默,像是处在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真空容器。
祝云雀攥着筷子尖的手指无声收紧,有那么一瞬间,想问他,他说的和自己一样,是在自己之后只谈过一个,还是一个也没有。
可惜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通电话扰乱了他们之间的频率。
是帝都那边来的电话。
问陆让尘什么时候出发去机场,老爷子已经等不及了,想让陆让尘早点儿去见他。
离得近,电话里说什么祝云雀都听得清。
心里那根弦,也随着那句“老爷子”,不断紧绷。
她没再吭声,低头继续吃碗里的面。
她吃着,陆让尘就看着,对方说的那几句他根本没听进去,只是敷衍了几句,说马上就回去。
电话挂断,两人视线对上。
祝云雀掀眸看他,说,“你要回去了么。”
陆让尘嗯一声。
“就现在?”
“是。”
稍稍顿了下,祝云雀说,“那我尽快收拾。”
说着便要起身收拾碗筷,是陆让尘打断她,“没事,放那儿也没关系。”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攥住了她的手腕。
还是那样细腻温软的触感,梦里肖想过无数次。
握住了就不想松开。
感受着男人指腹的薄茧,祝云雀心跳微突,她没急着把手收回去,而是任凭陆让尘握着,直到他选择松开。
陆让尘眸光漆沉,像在故意解释,“爷爷生日,我回去待两天,这两天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又想到过去的什么,他定定看着祝云雀,说,“手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开机,这次你不用担心找不到。”
“……”
突然涌上来的某种情绪,几乎要将祝云雀淹没,她别开陆让尘炙烫的视线,点点头,很轻地说了句好。
那天陆让尘在临走之前,把祝云雀先一步送回家。
没多久,祝云雀就在落地窗前,看到陆让尘那辆车开离小区的车影。
耳尖还残存着刚刚发烫的余温。
她擡手摸了摸,竟有种少见的不真实。
……
程家老爷子这次过的是八十岁诞辰。
年纪大了,老人家不想让人把生日筹备得太隆重,只是想尽可能多见见自己的子孙。
于是生日还没到,陆让尘就被家里的长辈提前叫了回去,一走就是好几天。
这几天里,祝云雀也不消停。
祝平安忙完回来,给祝宇轩第一时间约了手术,只是邓佳丽并不满意,无论如何都想约那家医院爆满的专家号。
家里的老太太也是,一把年纪了,跟着掺和,一个劲儿地怂恿祝平安去找祝云雀。
祝云雀还上着课呢,手机就亮个不停。
好在她开着静音。
祝云雀其实知道祝平安找她要干什么,也想过再拒绝一次,可父亲终归是父亲,祝平安一味求她,用那种让人心酸的语气,逼得祝云雀狠心不下来。
祝平安说,“雀雀,我知道你为难,老爸也为难,但你阿姨要死要活的,一定要给轩轩弄最好的号,你说她一直闹,家里也不安生,再说专家号也确实安稳,不然你说,轩轩这辈子怎么办?”
“轩轩那么喜欢你,你也不忍心看这孩子未来因为这个病受影响吧。”
“谢函那孩子人很不错,我相信你就只要开一开口,他一定会答应的。”
“就当爸爸求你了,行吗。”
祝平安苦口婆心地求着,后来也不知道说了多久,上课铃响了。
但她还是借着这个借口把电话挂了。
回到办公室,她枯坐了会儿,刚巧许琳达给她发来几个好玩的东西,祝云雀就顺势把最近发生的这件事跟她说了。
没想到许琳达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不让陆让尘帮忙?以他的人脉给你弄个专家号不分分钟吗】
许琳达:【别说专家号,就是私立医院的大夫他也能给你弄来啊】
祝云雀:【……】
祝云雀说:【就算他有能力给我弄到,我也不好意思跟他开口】
许琳达就不服了:【但你没开口,他不也给你处理了你弟那校园霸凌的事儿?他走之前不也跟你说了,让你有事儿找他,这么明显的暗示你都不懂???】
懂是懂的。
但想不想做是一回事。
祝云雀没法跟许琳达说那么透彻。
毕竟有些事情,外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就像她跟陆让尘之间数不清的那些天差地别,她始终记得,当初程富森找祝云雀来谈话时,威逼过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