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重归深海(2 / 2)

“朗读”声越来越响,却不是任何语言,而是她自己的心跳被拆成音节——咚、咚、咚——像有人在海底敲一扇永远敲不开的门。

“你若是想彻底了解你被遗忘的过去,我可以帮你。”尘时雨轻声道。

尘时雨的声音像一根细线,把希儿从心跳的迷宫里拽出来。

她抬头,发现两人已站在一扇“门”前——那并非实物,而是一道“被删掉的未来”:像有人把整段明天从时间轴上抠走,剩下一枚空洞的剪影,边缘滴落着幽蓝的余烬。

“门后,就是你被剪掉的那部分起源。”尘时雨侧过身,让出半步,“要不要进去,由你。一旦跨过,你就不再是‘希儿’,而是‘海’本身的一页脚注,谁都撕不下来。”

希儿的指尖在发抖。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路寻找的“权能”,不过是想重新成为“能保护别人的希儿”;可门后等待她的,也许是“别人不得不保护她”的真相。

“如果……”她嗓子发干,“如果我拒绝,是不是就能原路返回,继续当那个只会拖后腿的普通人?”

尘时雨没有安慰,也没有鼓励,只是平静地陈述:“拒绝也是一种选择,有时候投降不失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

希儿抬起头,看向那扇“被删掉的未来”。

它像一枚结痂的伤口,边缘滴着幽蓝的余烬,一滴滴落在灰白平面上,发出极轻的“嗤”声——像雪落进火里,连烟都来不及升起就被抹除。

她忽然想起病房里那些夜晚:天花板裂缝像一条分叉的河,把月光切成碎片,落在被单上,像一封封没写完的信。

那时她唯一的愿望是“明天能出门”。后来愿望变成“明天能和他们并肩”。

如今愿望被压缩成一粒漆黑的种子,攥在心脏里,每一次心跳都把它往更深处顶,顶得她生疼。

“如果我跨过去,”她听见自己声音干得像纸,“我还能……回来吗?”

尘时雨没有立即回答。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指背裂缝里的幽蓝忽然停止爬行,像被谁按了暂停。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得近乎温柔:“或许吧,如果你成功了,应该可以回来,以强者的姿态。”

“如果失败了呢?”希儿盯着那枚“被删掉的未来”,声音轻得像灰白平面上最后一丝反光。

尘时雨侧过脸,裂缝里的幽蓝重新蠕动,像替他把答案咽回喉咙。

“我不知道,我没经历过,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看看。”

希儿把舌尖的血混着声音一起咽下,像把最后一枚筹码推上牌桌:“不用了,面对未知,也是选择的一部分。”

她抬起脚,脚尖先一步跨过“门”的剪影。没有风,也没有光,却有一声极轻的“嗒”,像一粒棋子落在棋盘最中央。

那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她体内传出——仿佛某根维系她“存在”的弦,被谁轻轻拨了一下。

那一声落下后,灰白平面骤然收拢,像被抽掉最后一根骨节的蛇,整片“无”蜷曲成一枚巨大的瞳孔,倒悬在希儿头顶。

瞳孔里映出的却不是她,而是一条倒流的河——河水由无数碎裂的“希儿”组成:婴儿时期的啼哭、病床上的咳嗽、量子之海第一次拥抱她的冰凉……所有画面逆着流向瞳孔深处,最终汇成一滴幽蓝的泪,悬而未落。

“我就只能帮你到这了,之后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希儿,无论如何,相信自己。”

幽蓝之泪悬而未落,瞳孔却先一步眨了。那一眨,像把整个“无”都眨成了活物。

灰白平面倒卷而起,把希儿连同尘时雨一起吞进一条狭长的隧道——没有墙,却处处是墙;没有光,却处处是光。

她感觉自己被拆成两页:一页向前飘,一页向后倒;两页之间,是无数被剪掉的“明天”。 “尘……”她张口,名字却碎成音节,被隧道磨成粉,反灌进喉咙里——原来在这里,连“呼喊”都是禁止的。

隧道没有尽头,或者说,它根本不需要尽头。

希儿感觉自己的“向前”与“向后”被对折成同一页,像一本被撕掉封底的书,无论翻到哪一面,读到的都是同一行字——“你正在变成别人的注释。”

那行字不是墨水,而是心跳;每一次搏动,就把她往更深处钤上一枚看不见的钢印。

她试图伸手去抓尘时雨,却抓住了一截“被删掉的未来”的残影:像冰做的缎带,一握就碎成零点的蓝光。蓝光顺着她指缝爬进血管,一路逆流,直达左胸。

心跳骤然停拍,隧道跟着停摆。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抛向“上方”。

没有重力,却有一种被“朗读”的撕扯:仿佛有人把她的童年、少年、所有未经历的明天,拆成单字,倒着念出。每念一声,她就失去一块名字;每失去一块名字,她就多出一双眼睛——去看“海”本身。

幽蓝之泪终于坠落。没有声音,却砸出一圈可见的“涟漪”——那并非水纹,而是“命名”本身被击碎后散落的偏旁部首。

希儿低头,看见自己的左脚踝先被“命名”割开,裂口里没有血,只有一行行小字像蚂蚁般爬进皮肉:——“海的女儿,第 0 卷,第 0 页,脚注 0。”

她伸手去捂,字句却从指缝溢出,继续向上攀爬,一路把她的皮肤改写成羊皮纸。每一次心跳,纸面便起一次毛边,疼得像有人用橡皮擦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