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指向城市另一端,一个我从未涉足的、靠近港口的老旧工业区。六十分钟,对于我此刻的状态和距离而言,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身体像一具被强行驱动的破败机器,每一步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左手的麻木感向上蔓延至小臂,失血带来的眩晕让眼前的景物不断晃动、重叠。我只能依靠着冰冷的墙壁、路灯杆,任何可以支撑的物体,艰难地向前挪动。
街道逐渐空旷,路灯稀疏,建筑变得低矮破败。空气中海水的咸腥味越来越浓,混合着机油和铁锈的气息。这里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是阴影滋生的温床。
“深渊集市”引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尹宗佑会在那里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另一个针对我的、更加精密的陷阱?
思绪因为失血和疲惫而变得迟钝、混乱。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无比——必须到达那个坐标。没有理由,没有退路。
时间在痛苦的行进中飞速流逝。当我终于踉跄着踏入指令指定的区域时,几乎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眼前是一个废弃的造船厂。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船坞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残骸,沉默地匍匐在昏暗的月光下。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废弃的金属零件和缆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和油漆剥落的刺鼻气味。
坐标点,就在一个半敞开式的、堆满了废弃集装箱的仓库深处。
我扶着冰冷的集装箱壁,一步步向内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发出空洞的回响。
仓库深处,没有灯光。只有月光从破损的顶棚缝隙间投下几束惨淡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在光柱交织的中央,放着一把孤零零的、老旧的木制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低垂着头,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身体微微颤抖着。
是尹宗佑!
他还活着!
我的心猛地一紧,加快脚步冲了过去!“尹宗佑!”
听到我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布满泪痕和淤青,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看到我后的、难以置信的希冀。
“你……你来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他们……他们抓了我……逼问我你在哪里……我……我没说……”
他们?是谁?那两个寸头男人?还是……
我顾不上细问,迅速绕到他身后,试图解开他手腕上的绳索。绳子绑得很紧,是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了他的皮肉里。我用尚且完好的右手,费力地抠扯着绳结。
“小心……后面……”尹宗佑忽然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提醒道,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
我猛地回头!
只见仓库入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身影!
正是那两个寸头、黑夹克的男人!他们手里依旧握着匕首,眼神冰冷,如同盯着掉入陷阱的猎物,一步步逼近。
“跑……快跑……”尹宗佑绝望地低语。
跑?往哪里跑?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而且,这一次,他们显然不打算再给我任何机会。
我看着他们逼近,看着他们脸上那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看着尹宗佑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失禁,温热的液体顺着椅子腿流下……
然后,我缓缓站直了身体。
松开了试图解绳的手。
目光,越过那两个寸头男人,投向仓库更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
嘴角,扯起一个近乎癫狂的、冰冷的弧度。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朝着那片黑暗,嘶声喊道:
“看够了吗?!”
“你的‘指令’,我完成了!” “现在……该你履行‘交易’了!” “深渊集市——!!”
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撞击、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决绝!
那两个寸头男人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脚步顿了一下,警惕地看向四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