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埋汰先叫唤上了:“啥玩意儿?!明心堂让人砸了?”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瘪犊子!”
“陈老板前脚刚收拾完黑水虎,后脚就敢动他的铺子?”
七嘴八舌的怒喝声中,原本围坐一圈、喝得面红耳赤、勾肩搭背的公安们,“呼啦”一下全站了起来。
椅子腿儿刮在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哐啷”声,杯盘酒瓶一阵乱响。
一双双刚才还带着醉意的眼睛,此刻瞬间瞪得溜圆,寒光四射,哪还见半点酒气?
全是赤裸裸的怒火和捕猎前的凶悍!
李卫国额头青筋暴跳,声音低沉得像块磨刀石:“王主任!把舌头捋直喽!说!怎么砸的?谁砸的?!”
孙威的脸也彻底黑了下来。
陈光阳端坐在主位,脸上原本的云淡风轻瞬间凝固,嘴角最后一丝笑意敛去,眼神骤然变得如冰封的江面,寒冷刺骨,又暗流汹涌。
他没起身,只是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酒碗。
王大拐拄着拐杖,呼哧带喘地冲进来,头上的汗混着灰尘淌下几道黑印子,脸上又是惊又是怒,腿脚不太利索让他看起来更加慌急:
“光阳!不好了!刚…刚我和老程在铺子里清点东西,就听见外面‘哐啷哐啷’一顿巨响!
他娘的,我跟老程冲出去一看,三四个蒙着脸的瘪犊子,手里拎着斧头、铁棍子,对着咱刚盘下来的明心堂就是一顿乱砸乱砍啊!那门窗玻璃全他妈碎了!门板都劈烂了!”
王大拐咽了口唾沫,气得浑身发抖:“药柜子给掀了!药材撒了一地!新做的‘陈记药酒’那块木头招牌,还没挂出去,就给劈成了两半!
老程气不过,抄起个板凳想挡一下,结果被个拿长棍子的杂种兜屁股上扫了个趔趄,手都磕破了!我想拦…我这腿脚不顶用啊!他们砸完撂下句话,说是‘姓陈的别以为这事儿完了’,然后跟兔子似的,撒腿就跑没影儿了!
我瞅见他们往城东那片老破房子那巷子钻了!老程还在那守着铺子,气得直哆嗦,让我赶紧来找你报信!”
“操他姥姥!”旁边一个县林业局的年轻公安直接暴怒了,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长条板凳。
“这是明着打我们东风县公安的脸!打陈顾问的脸!刚抓了黑水虎,这群杂碎就敢顶风上?活腻歪了!”
“就是冲咱陈顾问来的!”
另一个县局的民警脖子都粗了,“砸铺子?留狠话?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李卫国和孙威对视一眼,眼神交流瞬间完成。
李卫国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斩钉截铁:“反了天了!光天化日…呃,不,这大晚上的,聚众打砸抢!威胁勒索?!欺负老百姓,还欺负到陈顾问头上来了!当东风县没王法了?!”
孙威更是干脆,直接对着满屋的兄弟们吼道:“抄家伙!所有人集合!马上去明心堂现场!把那几个蒙脸的杂碎给我揪出来!
妈的,今天不把这案子翻个底朝天,把这群瘪犊子收拾利索了,咱们公安这身皮就白穿了!走!”他一脚踹开挡路的椅子,率先冲向门口。
群情激愤!
这帮公安,无论县局的还是林业局的,平日里跟着陈光阳破了这么多棘手案子,立了功扬了威,正热血上头,视陈光阳为“主心骨”。
此刻“主心骨”刚买的铺子被人砸了,这不仅仅是砸铺子,简直是抽他们的脸,踩他们的饭碗!
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哪还管什么下班喝酒?全成了饿红眼的狼群!
“走!”
“逮王八羔子去!”
“抓住全他妈关起来!”
二三十号人,呼啦啦全涌向门外停着的几辆带跨斗的三轮摩托车、吉普车和偏三轮。
陈光阳这才缓缓站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眼神里的寒意能把人冻僵。
他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只吐出两个字,冷得像冰碴子:
“上车。”
简短有力,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他大步流星地跨出酒馆门,直接拉开李卫国那辆吉普车的副驾驶车门。
周二喜在柜台后急得直搓手:“光阳!小心点!!”
陈光阳头也没回,只摆了摆手。
十几号带着枪的公安,加上陈光阳、王大拐,挤上几辆摩托车和吉普车。
吉普车打头,摩托轰鸣着紧随其后,像一股愤怒的钢铁洪流,风驰电掣般朝着县城的明心堂方向冲去。
车子发动那一刻,车轮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刚才摔碎的瓷片、酒渍,划破小县城的寂静夜晚,只有引擎的咆哮声在空气中激荡,如同战鼓擂响。车
轮碾过泥巴路,车斗里的公安们紧抓着扶手,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昏黄路灯下的街道,腰间的枪套在颠簸中不安分地碰撞着,发出金属特有的冷硬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汽油味、汗味和即将捕猎的紧张氛围。
几分钟后,车队抵达明心堂所在的街口。
远远就看见一片狼藉。
玻璃碎片铺了满地,反射着破碎的寒光。
店门像被野兽啃过,木茬支棱着。
刚拿到手还没捂热的“陈记药酒”木牌子,断成两截,可怜巴巴地躺在垃圾堆里。
程大牛逼(程大夫)正捂着渗血的手,脸气得煞白,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指着地上那些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药材和掀翻的柜子。
对着早一步到达、正在查看现场的几名派出所民警骂骂咧咧:“…杂种!狗娘养的杂种!老子的药啊!全是好药材!”
看到陈光阳和李卫国等人到了,程大牛逼眼睛一红,委屈和愤怒更盛:“光阳!李局!孙局!你们瞅瞅!瞅瞅这帮畜生干的!”
李卫国脸色铁青,手一挥:“勘察现场!采集痕迹!王主任,程大夫,你们回忆歹徒特征!
孙威,带人,封锁东边那片巷子口,挨家挨户,给我搜!一只老鼠也别放跑!妈的,敢在东风县撒野,我要让他记一辈子!”
专业的公安立刻行动起来。
公安们记录着现场每一个破坏的细节。
有人蹲在地上仔细地收集可能存在的脚印、碎屑,甚至试图拼凑那两半的牌匾。
陈光阳没说话,他沉默地绕着铺子走了一圈,停在门口。
他弯腰,从一片碎玻璃渣和木屑里,用手指捻起一小块带棱角的黑色碎布,那布料很粗糙,像是劳保服或者那种廉价外衣的材质。
接着,他目光锐利地在门边一根被劈断的门闩上停留了一下,那里,清晰地印着一个带着泥土痕迹的脚印。
再往前走两步,在一堆翻倒的药材旁,他蹲下身,拨开几片当归片,赫然发现一把短柄斧头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扔在墙角!
斧刃上还带着新鲜木屑,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不祥的光芒。
“呵。”陈光阳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他站起身,走到那墙角,也没嫌弃斧头上沾着泥土木屑,直接弯腰,用一块破布垫着,把它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