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议事房内,油灯的光晕在斑驳的墙上摇曳。
将围在八仙桌旁的几道人影拉得忽长忽短,仿佛无声的皮影戏。
窗外,襄阳城的冬夜万籁俱静,唯有寒风时而掠过窗棂,发出细碎的呜咽。
愈发衬得室内炭火暖意融融,也愈发映出众人眉宇间的凝重。
丁保桢将马化隆的情形大致说完,端起温凉的茶碗呷了一口。
赖汶光微蹙着眉头,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敲了两下,方才抬起眼。
他的目光沉静,看向丁保桢:
“丁总督,除了这个马化隆,西北地面上,还有哪些人,对我们推行的新政,抵触得厉害?你拣要紧的说。”
一旁的李绣成,已将他那卷随身携带、边缘磨得发毛的西北军事地图,小心翼翼地铺在桌上。
牛皮纸在灯下泛着陈旧的黄光,上面用各色线条,清晰地勾勒出蜿蜒的黄河、起伏的山川与星罗棋布的城镇。
兵力驻防的标记,则如棋盘上的棋子,排布分明。
多龙阿见状,从墙角又端来一盏油灯,放在桌上。
两团昏黄的光晕倏然交融,将地图上的沟壑山川,照得纤毫毕见。
丁保桢俯下身,伸出因常年执笔而带着薄茧的食指,精准地点在河州与西宁府的位置。
“河州、河湟这一带,有个叫马占敖的,手下有千把部众,多是骑兵,来去如风。”
“今年夏天见我们兵锋正盛,一路势如破竹,他便主动递了降表,遣子为质。”
“目前看来,供应粮草、引导道路,都还算合作。”
他的手指继续向西北移动,重重落在西宁府周边,
“西宁这边,有个马文义,部众也差不多千余人,盘踞在几个险要的寨子里,对我们戒心很重,态度暧昧。”
“几次传唤都推诿不至,正在观望风色。”
他直起身,拍了拍衣袖,语气带着几分轻松,
“其他多是几十人、百来人的小股人马,或据山为王,或流窜劫掠,与土匪流寇无异,暂时不足为虑,剿抚皆易。”
赖汶光微微颔首,将这些名字与地点,一一在心中默记,随即转向身旁面容沉静、身形精干的李绣成。
这位年轻的军长正垂眼看着地图,仿佛那上面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绣成,”赖汶光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
“你是第三军的军长,甘省防务你最清楚。”
“说说看,我军目前在西北的兵力,是如何分布的?各师、各旅的位置,都要明确。”
李绣成上前一步,指尖稳稳落在关中平原。
“回总长,我第三军吴长根的第八师,目前留守关中,”
“重点布防潼关、风陵渡等黄河沿线险要,构筑工事,广撒哨骑。”
“严防豫、晋两省的清妖,趁我军主力西顾,渡河来攻。”
他的手指沿着黄河向上滑动,落在金城府一带,
“汪海洋的第九师,目前以金城府为核心,各团、营则分散驻扎在河州、西宁等河湟地区要冲,呈掎角之势。”
“既掌控金城这个枢纽,也要弹压整个河湟地区,监视马占敖、马文义等部。”
接着,他的指尖移向甘省东部,在兴庆、庆阳、平凉几个点上重重顿了顿,
“陈坤书的第七师,兵力则分驻在兴庆、庆阳、平凉各处要地。”
“尤其在马化隆的老巢金鸡堡附近的吴忠堡,就驻有第七师麾下一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团,约1400余人。”
“此外,作为策应,灵武、兴庆两座府城,也各有一个团的兵力驻守。”
“这三个团互为策应,像三把锁,牢牢锁住了金鸡堡的前出之路。”
赖汶光见李绣成布防周密,心下稍安。
多龙阿在一旁接口,声音洪亮,带着关外汉子特有的粗豪与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