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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纳兰容若 7285 字 2019-04-10

楼阁玲珑,游廊回转,柳丝依依,碧水池塘。

好花好树好景致,好水好亭好游鱼。

奈何花园的主人意兴阑珊,枉废了如此美景。

容若背倚山石,闲坐在池塘边,脚下无数游鱼来来去去,身边红花绿草,清新悦目,他的眼神却只茫茫然望着远方,一动也不动。

性德站在距他十步远处,静静凝望他,却一直不靠近。

一双纤手递过一碗清香四溢的莲子汤:今天一早,公子就不吃东西,你也跟着不吃,再这样下去,就算你武功好,身体也撑不住的。

纤手奉香汤,软语问饥寒,如此美人,如此风光,性德却是连眼角也不往身旁的苏意娘扫一下。

苏意娘脸上本来带着温柔关切的笑容,却得不到半点回应,渐渐黯然垂首,长长一叹。美人伤愁,叫人销魂断肠。

便是连隔着老远望过来的苏良和赵仪,脸上都露出同情不忍,愤愤不平之色。

凝香和侍月也隔着池水回廊,遥遥相望,不时低声交谈两句,神色恻然。

其他园子里的下人,平时也见多了这种情景,私下早自议论纷纷。

真真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那样一个美人儿,不跟着主子转,心思全放在侍卫身上,偏那艳福齐天的侍卫,竟是偏不把这绝世美人放在眼角,这样不知惜福,实在看得别的男人心火上升,郁闷万分。

苏意娘本人除了黯然一叹,却绝无其他不满之词,略一犹豫,走向容若,低声道:公子,你先吃点东西吧如今济州城的纷乱已经平息了,陆大人倾尽官府之力在找人,谢老先生那边,也动用了一切人力,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了,公子饿坏了身子,将来夫人回来见了,岂不伤心。

容若略略抬头,看看她手中的碗,有些无力地笑一笑:是不是性德不领你的情,就给我了。

苏意娘脸上飞红,急道:公子

别着急,我没生你的气。容若随手捡起一粒小石子,扔进池塘,看着一道道涟漪泛起来,轻轻地说:以前闲了没事,就爱拉了韵如来钓鱼,鱼钓得多,就说韵如太漂亮,鱼儿贪看美人,一个个抢着往她钩上撞;鱼要钓得少了,我就说她美得沉鱼落雁,鱼儿见了她羞惭,沉在水底不肯出来了。

苏意娘心中酸楚难过,略有些哽咽地喊:公子

容若眼神茫然,望着前方,声音很平静:知道吗,我的愿望很简单,很微薄。只要找一处好山好水的好地方,安一个不必太大太华丽,却舒适温馨的家,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不忧衣食,不愁生计,不管国事,不问春秋。成日里只管吃饱睡足,享受人生。不高兴的时候,可以借酒浇愁,可以赋诗高歌,可以感怀涕泣,可以对月酣舞,高兴的时候呢就去骑马打猎,划拳赌钱,就是看看书,下下棋,钓钓鱼,甚至什么也不做,只坐着发呆也是好的。若得闲呢就出去行行德,积积善,修修桥,铺铺路,交些天南地北的好朋友,听些天风海雨的奇闻逸事。悠闲从容,不追名不逐利,了此一生。这个愿望,对我来说,要实现很难,太多太多的人仇视我,太多太多的人怀疑我,我努力让所有人开心,我努力让别人相信我的真心。虽然很难很辛苦,终究还是一步步过来了,就在我以为,我的愿望最终可以实现时

他轻轻抬手,做了个捏的姿势,声音平静而漠然:我不知道是命运的大手,还是什么人的暗中力量,只要这样轻轻一捏一碰,所有的东西全部毁掉,我的白日梦就这样轻易化成碎片。

他越是平静,越让旁观者感到悲凉,苏意娘微微侧首,抬左手拭了拭眼角,还要再开口劝慰,却见远处的侍月分花拂柳,渡石过桥地来到近前,低声道:公子,日月堂明若离在外递帖子求见。

不见。

苏意娘眉头微皱:公子,明若离在济州大有势力,这次公子把天琴手的秘笈刻版印刷,弄得满城都是,已大大驳了他的面子,若再闭门不见,只怕

怕他什么容若冷冷道:我没把他另两项绝学的秘笈也一起刻版印出来,已经算给他留余地了,我如今只想找到韵如,没功夫也没时间理会他这种动辄惹起腥风血雨的人。

此人权大势大,手段又多,只怕公子不见,他也未必肯走。

那就让他在前门慢慢等吧容若站起来:我在家本来已经坐不住了,我要出去找韵如,先从后门走吧

苏意娘情急叫了出来:公子,济州人人都知道日月堂是杀人组织,有无数杀人于无形的办法。

容若冷笑一声,用手一指性德:要杀我,看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同不同意。

他一边说一边大步往后门处走去,性德一声不出地跟随着。

苏意娘眉头深皱,面有忧色。

侍月在旁安慰:苏姑娘,你放心,我们公子身分非同寻常,萧性德的武功更是惊世骇俗,有他在,公子不会有事的。

苏意娘长叹不语,只眼睁睁看着容若与性德的身影远去。

第九章 太虚异客

大门外,松风已经来回踱了十几趟,见大门仍然紧闭,一点迎客的动静都没有,年轻的脸,简直都铁青一片了。

明若离静静站在大门口,慢吞吞道:松风,不用着急,他若不想见我,你就是把他家门前的地都踏低三尺,这大门也不会开。

他眼神深深望着紧闭的大门,似要望穿这重重门户,看到这座深深庄园中的人。

济州花魁委身为婢,济州首富待如上宾,轻易调动官府力量,三日内就让刻版印刷的成品充斥在全济州,这一切的一切,都叫人高深莫测。

但最震撼人的,莫过于那本天琴手秘笈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本秘笈并不是从他放到外面的那本书上抄来的。

天琴手是三百年前祖师所创,秘笈世代相传,时日太久,武林中争杀又多,难免会有破损。一本书里,也多少有几处残页,几篇断章,无法弥补,只能靠后人自行领悟。

可是,那抄在墙上,手抄贩卖,刻版印刷的天琴手秘笈,却是从头到尾,完完整整一个字都不缺。他苦练天琴手多年,只看一遍,就能把

越是如此,才越是叫他心惊。因为莫测高深,所以不敢妄动,所以冷眼看容若的下一步动作。

没料到,这个人竟真的眼中只有自己失踪的妻子,济州纷乱一停止,他就全身全心投入到寻找妻子的事件中,根本对日月堂毫不理会,既不上门交待一声,也不防范、畏惧日月堂的行刺,倒好像根本没把他日月堂放在眼中,认为他明若离全不足以介怀一般。

这几日内,日月堂中群情激愤,反而要明若离自己想法子弹压住。可惜明若离纵自负定力惊人,今日在街头偶见他毕生绝学,被平常人如此糟蹋轻视,终还是按不住性子,亲自来访容若,没有想到,等待他的只有两扇迟迟不开的大门。

他在济州多年,无论是当今首富如谢远之,武林巨擘如柳清扬,还是朝中官员如陆道静,还从没有人敢于如此无礼对待他。

容若越是这般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明若离倒越不敢将他等闲视之,不肯轻易动怒,只是站在大门之前,心中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