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个可怜女子,男人的战争,伤的总是女人,能让一个超脱苦海,也算积件功德。你去宣旨时,索性让她不必到永乐宫请罪告别了,连皇帝与皇后那也不用去了,她进宫两年,我也不曾善待过她,就免了她这最后一场辛苦的羞辱吧」
「皇太后宽怀仁德,泽及天下。」
「宽怀仁德」楚凤仪悲凉一叹:「这皇宫院里,哪来什么宽怀仁德我整日想的,都是些血腥杀戮、见不得人的事。」
「皇太后。」赵司言低唤一声,语意悲伤。
「这是我的命,我也已经认命了。」楚凤仪略略沉默,然后再用极低的声音问:「纳兰玉是不是一直住在诚王府」
「是,已经是第五天了,想必,该问的、该说的,问的人都问过了,说的人也都说过了。纳兰玉这几天听说非常消沉,病恹恹地,像是半个死人,什么也没做,就是闹著要回大秦,不肯再待了皇太后,皇太后。」
「我没有事。」凤辇里的声音,微弱低沉得几似不属于人类。
赵司言心中悲伤:「皇太后不必太多虑了。」
凤辇中传来一声似悲似叹又似哭的笑声:「我有什么可多虑的,这个时候,该知道的人,怕都知道了,该做的事,怕也开始做了,哪有什么可容我多虑的。你替我传旨,若是纳兰玉真要走,就让他进宫来,他好歹是远来的客人,入楚一趟,总也该赏些东西,才不失秦楚两国的脸面。」
「是。」
「你去贤妃那宣旨吧不用再陪我了。」
「是。」赵司言停住了脚步,不再跟随凤辇,只是目光遥送著凤辇的远去。只觉那装饰了无数黄金珠宝的豪华凤辇,分明就是一座黄金打就的活棺材,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生气,活活埋葬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第六章 及时行乐
「韵如,韵如」
有权在庄严的甘泉宫这样肆意直呼皇后名字的人,举国也只有皇帝和皇太后两个人,而会不顾礼仪这样做的,当然只有容若这个怪物皇帝了。他一路叫著进了甘泉宫楚韵如的内殿。
满殿宫女、太监跪拜于地,楚韵如急拭了拭眼角泪痕,起身施礼道:「恭迎圣驾。」
容若眼尖,看到她拭泪的动作,忙扶住她,细细端详,见她两眼通红,立时心疼起来:「怎么了哪个给你气受了」
楚韵如微微侧脸,避开他关怀的眼神:「皇上,臣妾没事,只是不小心叫沙子迷了眼。」
容若叹口气,这种理由,电视里早就用烂了。他扭头,问跪在地上还没起来的凝香:「是谁叫皇后生气了」
凝香垂首道:「方才,皇后问奴婢家乡亲人,何时进宫等事,奴婢回答之后,皇后便伤心起来。」
容若一愣,心中更加不解,便也开口问:「你是何方人氏,何时进宫的」
「奴婢本是京郊人氏,七年前进宫的。」
容若啊了一声:「七年前那个时候,应该是摄政王的军队刚攻下京城不久,迎了我和太后入京,又领军去平定各地的反抗力量的时候。」
「是,当时连年灾荒,民间百姓多有活不下去的。这时皇太后与陛下入京,旧的侍从不足,便徵召太监、宫女各二百人入宫。那时奴婢一家都饿了好多天,娘说,与其如此,不如送了孩子进宫,至少求个活命,便将奴婢的哥哥净了身,与奴婢一同送来应徵。那个管事的太监说奴婢相貌漂亮,人又聪明,就收了奴婢,但奴婢的哥哥福薄,没有被选中。」
容若惊道:「可他已经净了身了」
凝香忍不住落泪:「奴婢爹娘不懂这些道理,不知道要通过了考核,才会领进去净身的,只以为净了身就可进宫。当时,和奴婢爹娘想法一样的人到处都是,宫中徵召的太监不过二百,可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自己净了身想求入宫的,竟有一万多人,加上想当宫女的女子,将近有三万人。这些人日日在宫外哀号哭叫,那时候,天寒地冻,每夜都有人冻死,哭喊之声,响彻皇宫,后来京师守兵出动,把他们全赶出京城,一路上不断有人倒地而死。」她越说越是悲凄,竟是哽咽起来。
容若神色黯然,良久才问:「你爹娘和哥哥呢」
凝香哭道:「奴婢入宫时十一岁,从此再也不曾见过亲人。回思当年惨景,只怕他们早已冻饿而死了,一家四口,只奴婢一人有幸入宫,衣食无忧,又被皇太后选进了永乐宫,皇后入宫后,再被赐到甘泉宫。如今在宫中,也是个八品的小小女官,能有今日,皆是皇上、皇太后和皇后的圣德。」
容若被她的话所震动,忍不住问:「这些年来,可曾再发生过这样的惨事宫中召太监、宫女,还会不会引得天下活不下去的苦命人都来相求」
凝香垂首低声道:「七年来,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奴婢听说,自摄政王扫平举国乱事回京之后,主掌政务,劝农桑,修水利,清吏治,严军纪。国内几条大河的洪水难以为患,百姓耕织忙碌,渐渐富足安乐,京城街上就连乞丐都很少看到。这两年宫中少人手,在民间再也徵不到自愿进宫的人了,只得把历年一些犯大罪者的家人儿女充入宫中为奴了」
容若心中恻然,也终于明白,楚韵如为何目有泪光了。正要低声劝慰她,却见楚韵如抬起头来,眼中都是莹莹泪光,屈膝跪下去:「楚韵如不贤,不能高居后位,求皇上」
容若只感莫名其妙,但看她落泪,竟觉得心中也有些生疼,急得要去拉她:「快快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楚韵如只是摇头,不肯起身。
容若拉不动她,一著急,乾脆也跪了下去:「好了好了,你要跪,我陪著你,行了吧」
容若这举动,吓得殿里殿外无数人,哗啦一下子全跪下去了。
楚韵如也被容若吓坏,惊道:「皇上要折杀臣妾,快请起来。」
容若总算找到对付她的方法,哪里这样好说话:「你先答应我,以后不许自称臣妾,除非在正式场合不得不拜的情况下,不许动不动给我下跪,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否则下次你再跪我,我只好也跪还你算数了。」
这个威胁太严重了,要是皇帝真不分场合,当著别人的面跪还给她,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