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看不到任何带有明显娱乐性质的东西,没有毛绒玩具,没有明星海报,没有唱片架,甚至连小说杂志都没有。
书架上整齐码放的都是经济、管理、金融、国际政治类的厚重书籍,很多还是英文原版,书页边缘都有频繁翻阅留下的细微磨损痕迹。
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上,除了台灯和笔筒,只放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地球仪,以及一沓摆放得一丝不苟的便签纸。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淡的、冷冽的清香,像是雪松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冷调花香,很好闻,是白清欢身上常有的味道,原来是从小用到大的。
这里不像一个少女的闺房,更像一个精英培养基地,一个未来女总裁的预备役书房。
每一处细节,似乎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从小就生活在怎样一种高标准、严要求、缺乏童趣和松弛的环境里。
李三阳的目光扫过靠墙的衣柜,旁边立着一个与衣柜同色系的胡桃木书柜。
他走过去,指尖划过那些书脊。
里面的藏书果然如他所料,绝大部分都是厚重艰涩的知识类书籍,种类庞杂却目标明确:
《南明史》、《资治通鉴》、厚厚几大册的《华夏通史》……
《资本论》、《经济学原理》、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卢梭的《社会契约论》、罗伯特·达尔的《现代政治分析》、甚至还有巴枯宁的《政治学与无政府状态》……
白清欢的阅读面广得惊人,但稍一总结就能发现,这些书籍几乎无一例外,都围绕着权力、经济、历史经验、社会运行规则这些冰冷而宏大的主题展开。
它们像是构筑她精神世界和商业思维的砖石,坚硬、冰冷,且实用。
“真是……可怜的童年。”
李三阳低声自语,难以想象一个少女的课余时光,是与这些沉重得足以压垮大多数成年人的巨着为伴。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固定在墙上、设计极其简约的悬浮式书桌上。
书桌下方是一排三个同样极简的抽屉。
李三阳逐一拉开。
第一个抽屉里,是码放得如同军队列队般整齐的各式笔记本,封面上用凌厉的笔迹标注着“并购案例精析”、“宏观经济周期笔记”、“谈判心理学摘要”……
第二个抽屉,是十几支保养得极好的钢笔,从万宝龙到百利金,价格不菲,笔尖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第三个抽屉,则是一些看似零散的文具,但同样井井有条,甚至连回形针都按大小颜色分装在透明格子里。
高效、精准、毫无冗余,一如她本人。
李三阳的目光最终被书架上层的一个小相框吸引。
那里面嵌着一张已经微微泛黄、色彩有些褪去的集体照。
照片上的少年少女们穿着统一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定制校服,背景是一所极具现代感的学校大门。
看样子,像是高中毕业时的合影?
李三阳几乎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站在绝对c位的白清欢。
那时的她,面容比现在青涩许多,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已经初具锋芒,微微扬起的下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和疏离,在人群中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相框的玻璃和木质边缘有着明显经常被拿起摩挲的痕迹。
李三阳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取下相框。
果然,背面的卡扣有经常开合的痕迹。
他轻轻打开相框的背板,取出了那张珍贵的照片。
照片的背面,用同样凌厉却略显青涩的笔迹,整整齐齐地写着一排名字:
平初露、白宇安、俞栖迟、孟向真、巫马诗双……
简单数了一下,正好十个人名。
这些名字,对应着照片上一张张洋溢着青春、却又隐约带着阶层特有的矜持与早熟的脸庞。
这些都是……白清欢曾经的朋友?
李三阳推测。
如果是敌人或者无关紧要的人,似乎不太值得她如此珍而重之地将名字一一记录,并时常翻看回忆。
这个房间并不大,陈设也极其简单。
李三阳很快就大致看完了了一圈。
但他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像白清欢这样,从小被严格规训、背负巨大压力、情感无处宣泄的少女,成长过程中一定有着极强的、被压抑的倾诉欲。
那么,按照常理……
这里应该有一本日记才对。
一本可能藏在更隐秘角落、记录着她真实喜怒哀乐、不为外人所知的私密日记。
它会在哪里?
……
与此同时,白怀瑾那间布置得如同寝宫般奢华的卧室内。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白清欢姿态放松地坐在一张天鹅绒扶手椅里,纤长的手指捧着一杯温热的水,氤氲的热气稍稍柔和了她过于清冷的神色。
白怀瑾则紧绷着脸,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如同一位等待臣民朝拜的女王,尽管此刻她的王座似乎正在摇摇欲坠。
“你今天对我男人说的那些话。”白清欢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平静:“我很讨厌。”
白怀瑾猛地皱紧眉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女儿,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讨厌?”她几乎要气笑了,声音拔高:“我那是在帮你!我在教你如何驾驭男人,而不是被男人驾驭!”
“帮我?”白清欢嗤笑一声:“谢谢您的好意。但很遗憾,您帮了倒忙,差点毁了我来之不易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