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潮水漫过城市,狠狠漫进九点与十点的缝隙。从下午日头还高挂着,到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江逸尘的鞋底几乎要将医院与宾馆间的柏油路磨穿。两栋建筑不过隔着一条街,霓虹灯牌的光晕甚至能在彼此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虚影,可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炭火上——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麻,衣服早被冷汗浸透又焐干,蒸腾的热气混着焦虑,在路灯下凝成朦胧的雾霭……
江逸尘拧开宾馆房门,闷热的空气裹挟着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林薇毫无生气地瘫在床上,惨白的脸色与雪白的被褥融为一体,单薄的身躯仿佛随时会被被褥吞噬。一旁的林优紧绷着脊背,十指死死交缠,指节泛白;方梦岚攥着塑料杯机械地来回踱步,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她颤抖的指尖,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江逸尘的目光扫过角落空置的椅子,心头一紧,沙哑着嗓子问道:“萌萌呢?”
林薇艰难地偏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气若游丝道:“江叔叔,我劝她先回家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江逸尘刚含糊应了一声,就听见“咔嗒”一声脆响——方梦岚猛地将塑料杯砸在床头柜上,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踉跄着冲到他面前,枯瘦的手死死拽住他的袖口,声音因过度焦虑而变得尖锐:“都晚上九十点了!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孙女肚子里那个……”老人剧烈地喘息着,后半句话被哽咽碾碎在喉间,颤抖的身躯仿佛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
江逸尘望着方梦岚布满血丝的双眼,那双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绝望的焦灼,枯槁的手指还死死揪着他的衣袖,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不着痕迹地轻轻抽回衣袖,佯装镇定地踱到窗边,借着整理窗帘的动作,在心底急切呼唤:“系统!林薇腹中的鬼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剥离?”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叮——”声骤然在脑海炸开,电子合成音不带丝毫感情地响起:“回复宿主,子时乃是天地阴阳交汇的临界点,午夜十二点整,阴气达到一日之极,幽冥之力最为强盛。此时动手,能最大限度削弱鬼胎的依附之力,不仅剥离过程更为顺利,还能将对宿主及患者的损耗降至最低。建议宿主提前做好准备,切莫错过这千年难遇的绝佳时机。”
江逸尘喉结重重滚动,将系统冰冷的提示咽进肚里。转身时,方梦岚布满裂痕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浑浊的眼球里爬满血丝,像两汪煮沸的泥浆。他伸手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却被对方滚烫的体温烫得缩回指尖:\"您先坐下。\"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喉间溢出的字句却似浸了冰:\"子时三刻,天地至阴。只有等到午夜十二点整,才能......才能把孩子肚子里的东西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