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女子的身形极快,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看得出,她不仅是个境界极高的墨甲师,同时其武道修为也应当相当了得。
“他娘的,这狐媚子靠着一身臭皮囊,坐上执甲将的高位,每日不是发浪,就是对兄弟们颐指气使!”一位长相凶恶蓄着八字胡的黑衣男子抬头见狐媚女子没了身影,这才敢在那时低声怒骂道。
身旁一位长相猥琐的高瘦男子也在这时走了上来,目光灼灼的说道:“最好哪天她出了大岔子,被贬入新设立的欲门界,老子就算花光家当,也要好好尝尝她的滋味。”
八字胡瞟了他一眼:“你倒是敢想?人家现在可是先生门下的爱将,我们怕是等不到这个机会了!”
“就是没机会,所以想起才更刺激。”高瘦男子却这般应道,说着仿佛是看到自己幻想的画面,只觉一阵口干舌燥,甚至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他满脸淫笑的微微侧头,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往日这样的荤话,往往会迎来众人一片相当热烈的回应。
毕竟对于他们这些裹着刀口舔血日子的人来说,酒色财气往往最容易引发他们热血喷张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身后鸦雀无声,并无任何人回应。
高瘦男子皱了皱眉头,神情不悦,回头看向身后,嘴里喝骂道:“说话啊,怎么了一个个?都哑巴……”
他的话说道后半段忽的戛然而止。
只因为,当头回头看去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面带微笑的脸。
而这张脸的主人,按理来说,此刻应该被困在那副血色甲胄之中,痛苦的挣扎。
“你……你……”高瘦男子宛如见了鬼一般,声音颤抖,脸色煞白。
一旁的八字胡也察觉到了异样,他皱了皱眉头,一边转身,一边不耐烦的嘀咕道:“你你什么?话都说不利索,让你少吃点回春丹,你不信……”
八字胡的声音在转过头的瞬间,也同样戛然而止。
他呆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比起同伴更加骇然惊恐之色。
这倒不是因为他比起自己的同伴,更加胆小怕事,只是因为相比于高瘦男子被眼前的楚宁遮掩的视角,以他所处的位置,此刻更能看清场面上的全貌——
他看到了破碎的甲胄,看到了满地的残破的尸骸,以及一只正将一颗同伴头颅从嘴里吐出的巨大妖兽。
那妖兽似乎感受到了八字胡的目光,抬起了头,猩红的舌头一甩,嘴角流出了粘稠的唾液。
这一幕直接让八字胡瘫软在了原地。
“唉。”
“本来还想再试试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些有用的讯息,偏偏曦凰太在意我的安危,非得以身犯险,将她引走,弄巧成拙。”楚宁略显苦恼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八字胡与高瘦男子从惊骇中拉扯回了现实。
二人脸色苍白的看着楚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爷……爷爷饶命……”
“爷爷饶命!”
他们颤声说道,也无心去细究方才还动弹不得的楚宁是如何逃出生天的,此刻只是一边求饶,一边连连磕头。
楚宁却看也不看二人一眼,只是转身走向一侧,将那把掉落在地上的石刀捡起,收入须弥藏中,然后说道:“我赶时间,说说看,你们是何人?又受何人指使?为什么要来对曦凰不利?”
八字胡与高瘦男子闻言脸色难看,在那时互望一眼,却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不说?我以为你们这些人,应当很擅长买主求生来者?”楚宁似乎有些诧异于二人的反应,他抬起了头,望了过来。
高瘦男子心头一凛,少年那张还算俊秀的脸,此刻在他的眼里,却宛如勾魂的无常,夺命的阎罗。
他的脸色苦楚,正要解释。
噗。
可话未开口,身旁却传来一声闷响,某些炙热的事物喷洒在了他的侧脸。
他的身躯一震,颤颤巍巍的转过头,入目的是同伴爆开的头颅,以及那只巨大妖兽金色的瞳孔。
“我……我……”干过不止多少次严刑逼供勾当的男人当然明白楚宁的意思。
这是警告,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肝胆俱裂,心头完全被恐惧所侵蚀,再无半点侥幸。
面对那头巨大妖兽朝他张开的血盆大口,他也顾不得许多,转头就朝着楚宁说道:“我们是大……”
可那一个大字刚刚出口,他的瞳孔却骤然放大,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憋闷得紧,就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他的双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脖子,想要将那东西挤出,这样的做法似乎有些效果,喉间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感,他的嘴张得极大,一团巨大的事物就在那时被他呕出。
他低头看去,在一滩粘稠的血液中,看见了一颗跳动着的……
心脏。
……
轰。
高瘦男子的身躯轰然倒地。
“是焚心蛊?”楚宁看着这一幕,皱着眉头嘀咕道。
这是一种相当出名的巫蛊,曾一度盛行于大夏境内,平日寄宿人体中,并不会有什么异样,可一旦检测到宿主要道出某些特定讯息时,就会自行引爆。
这种透露讯息的方式,不仅局限于说话,任何可能泄露那些特定讯息的方式几乎都难以瞒过焚心蛊,包括文字甚至神念,是一些魔门邪修用于控制门下弟子常见的手段,甚至一些名门正派为了以防功法外传,也会给门下弟子植入这种巫蛊。
只是因为此法终究有剥夺他人意志之嫌,很快就引起了世人的不满,由朝廷出面大批消杀,近乎绝迹。
楚宁暗暗回忆着,在那处小世界时,那位已经失去本体的“大夏共主”,在离开前,曾向楚宁介绍了包括关涵秋在内的数位被他控制之人。
其中就有一位擅长养蛊的南疆巫女,或许这些焚心蛊正是出自对方的手笔。
“怪不得让他们道出身份时,他们会如此犹豫,原来不是护主,只是惜命,说起来还是我冤枉他们了。”楚宁不无遗憾的感叹道。
但很快,他就收敛起了这些心思,看向那狐媚女子离去的方向,眉头一皱,喃喃言道:“曦凰,为救我以身犯险……”
“我断不能让她有什么意外!”
……
洛水催动法诀,脚踏飞剑,飞速在半空中穿行。
她的心情少见的不错。
本还觉得楚宁那小混蛋,一直死死的盯着她,想要逃跑还有些麻烦。
谁知道瞌睡遇上了枕头,恰好遇见了不知哪一路来的贼寇,竟然生生拖住了楚宁。
借着这个机会,她终于可以摆脱楚宁逃出生天。
至于楚宁的生死嘛,以他那种毫无节制修炼魔功的情形来看,就算今日不死,也活不了太久,对此,洛水心头并无任何负担。
她破境在即,所余的时间不多,她得在那之前,为自己的徒儿完成牵绊她的事情,至于藏在楚宁体内的阿阮,她也早已在楚宁身上留下了暗门,楚宁一死,阿阮的阴魂便会被牵引到她的身边,她可寻人度化,亦可找个地界,将之封为阴神。
以她这么多年在大夏积累声望与能量,此事并不难做到。
但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气息正在飞速逼近。
她的眉头一皱,回头看去,只见远处一道紫色的身影已经来到了距离她不过十丈处。
“楚宁那个小混蛋连这点时间都拖不住?”洛水不由得在心底暗暗骂道。
她离开时特地以特殊法门遮掩了气机,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快被寻到,可见楚宁并未支撑太久,就已经落败,方才给了对方如此充裕的时间,搜寻自己的踪迹。
虽然心头对楚宁颇为不满,但洛水也没有时间多想,手上法诀再次捏动,身形直接遁入身下的树林。
只见她收起飞剑,缓缓角落,双脚刚刚落地,身后便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
“嗯?殿下不跑了吗?”
洛水回头,便见一身紫衣的狐媚女子正面带笑容的盈盈朝她走来。
“那位小侯爷可是拼了命也要给殿下争取逃命的时间,就这么停下来了,未免辜负了小侯爷?”
女子继续说道,听闻这话的洛水眉头微皱,嘴里下意识的问道:“他怎么样了?”
狐媚女子伸出一只手,纤细的手指凭空拨弄着些什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估摸着这会,已经化成了血水了吧。”
细细想来,在关于阿阮的误会解除后,那位楚宁除了在修行魔功上急功近利以外,似乎对她,或者说对他以为的那个她,并无任何亏欠,甚至也是为了保护她,方才踏上这番险途。
听闻他的死讯,洛水的心头咯噔一声,竟涌出些异样。
只是在这般异样泛起的同时,她并未注意到的是,脸上那具与她融为一体的面具中,又有点点紫色的事物溢出,灌入她的体内。
“我已多次劝解,他被情爱所困,故有此劫,当也怨不得我。”
她这样想着,心头的异样,在那时很快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