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0章 不确定的婚礼(1 / 2)

2013年蛇年新年初二的傍晚,沪宁高速上的路灯刚亮起,昏黄的光透过车窗。

车厢后厢用厚棉被裹着的,是丽丽最亲的两个男人——她的大伯大柱叔和父亲二柱叔,在经过与癌症四年的斗争后,永远地留在了那个潮湿的冬天。

“师傅,路上慢点开。”丽丽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常书侧头看了眼她苍白的脸,司机师傅轻声地说,“放心,我开稳当些。”

车窗外浓浓的年味提醒着我们,沿途村庄不时传来鞭炮声,和车厢里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想起去年春节和丽丽一起在王庄,大柱叔拉着我的手说“常书啊,丽丽交给你,我们放心”,二柱叔则在一旁给她夹菜,笑说“我闺女以后有人疼了”。那时的炉火正旺,映着满桌的年夜饭,谁也没料到,一年后的新年,竟是这样一场沉重的归途。

车到王庄村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村口的老槐树下竟站着十几个人,是村里的亲戚和街坊,点着几堆篝火,不时窜起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

“常书,丽丽,你们可回来了!”丽丽的表姐——我三嫂美君,手里拿着件厚大衣给丽丽披上。我在出发前就给爸爸和王庄村的尚书记打了电话,没想到大家竟守了整整四个小时。

接下来的三天,我成了这个破碎家庭的主心骨。我到棺材铺给大柱叔和二柱叔购买了最高档的棺材,又请了村里的唢呐班。丽丽沉浸在悲痛中,常常坐在灵堂前发呆,我就守在她身边,给她递水擦脸,帮她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

我的儿子和女儿们也作为直系孙子辈,也都戴上了孝帽。

大柱叔一生光棍无儿无女,二柱叔就丽丽一个女儿,亲戚们都主动过来搭把手:我的姐姐和嫂子们在厨房忙活,一天三顿几十人的饭菜从没断过;二哥、三哥负责登记礼金,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村里邻居们主动来写挽联,说“大柱叔二柱叔都是厚道人,该风风光光送一程”。

年初六,天放晴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王庄的土路上。前来送葬的人排了长长的队伍。唢呐声在冬日的空中回荡,丽丽穿着孝服,我搀扶着走在最前面,看着我和丽丽婚前的儿子丽书、我和艾英生的儿子——平元跟在后面,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叔们看着呢,咱们得好好送他们走。”

葬礼结束后,丽丽把自己关在王庄别墅的房间里,不肯出门。“妈,我不想去江苏了,也不想上学了,我想在家陪着您。”丽书站在门口流着泪小声且坚定地说。

丽书是丽丽的软肋,此时,她真正地感觉到了害怕。她真正地惊醒了,她发现自己不能再这样沉溺在悲伤中。

丽丽打开了门,丽书急忙坐在丽丽身边,握着她的手。我一只手搭在丽丽的肩膀上说:“去县城的房子住吧,国珍姐她一个人打理食堂忙不过来,你去帮忙,这样你也能有事做,不会总胡思乱想。”国珍是爸爸的私生女,但已经被妈妈认养过来。

丽丽沉默了很久,看向窗外。院子的银杏树下,还留着大柱叔二柱叔坐过的躺椅,墙角堆着大柱叔帮她腌咸菜的坛子,每一处都浸着亲情的痕迹。我继续轻声说:“丽丽,我知道你放不下,但叔们肯定希望咱们好好过日子。县城的房子冬天暖和,等开春了,咱们把叔们的照片摆到新屋里,想他们了就看看,好不好?”

年初十,我开着我的破面包车拉着丽丽的行李往县城走。邻居们一改多年的怨恨都来送,一个表嫂子塞给丽丽一兜晒干的红枣,一个表婶子给丽丽塞了几瓶梨膏。丽丽看着车窗外越来越远的王庄,眼泪又掉了下来,但这次,不是绝望,而是带着暖意的不舍。

县城的房子果然很敞亮,客厅的窗户朝南,正午的阳光能洒满整个屋子。常书按照丽丽的意思,把大柱叔和二柱叔的照片摆在客厅的条案上,两边各放了一盆常青藤,是丽书特意买的,说“这样大姥爷和姥爷就像一直陪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