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煊的谋划未免也太早了一些。
韩亿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宋煊这么做,也没有什么风险,反倒是为了大宋的将来考虑。
既然党项人已经派谍子来搜集登基为帝的各种礼仪,那兴许用不了三两年,他们就会把此事提上章程。
「可是,耶律隆绪老是老了,可不一定会死啊!」
韩亿说完之后,然后惊恐的看著宋煊。
他可怕宋煊做出那种刺王杀驾到糊涂事。
「你想什么呢?」
宋煊极为无语到看著韩亿:「这种事不动手,拼的是脑子,不流血。」
「别忘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天圣五年的状元,还是连中三元之人!」
「孟浪了,是我想差了。」
韩亿颇为不好意思的道:「方才到现在宋状元一直穿著铠甲,还有在路上听闻宋状元也学了猛张飞据水断桥之事,让我都觉得你是位武夫。」
「忘了,忘了,勿要怪罪,宋状元下次还是不要穿铠甲了。」
宋煊翻了个白眼,真的站起身来:「韩正使,我穿的可是太宗皇帝的铠甲,你不该如此想我的。」
「是是是。」
韩亿站起身来,连忙冲宋煊身上的这个帝皇铠甲道歉。
毕竟也是圣遗物,对于宋臣那也是有著极强的「威慑力」。
况且宋煊他们站著的此地,那太宗皇帝的驴车也曾压过的。
说一句涿州城怀古,那也不为过。
诸多禁军士卒讨论著宋煊的箭术,以及单人独骑据桥之事,让刘从德、王羽丰以及王冲面面相觑。
他们三个人其实被契丹人突然斩杀俘虏祭旗之事给吓到了。
尤其是还要过契丹人的枪阵之类的。
那些武器在阳光的照射下,寒光凛凛,著实是骇人。
不光是据桥断水,还让人真的如张三爷那般在马屁股后卷起烟尘来使得跟在屁股后面的契丹人吃土。
三国演义这个小说,在东京城的大小瓦子里可是极受欢迎的。
不光是普通瓦子,就算是青楼、茶馆,甚至是樊楼,都会有善口技者说三国演义。
刘从德等人可太熟悉了。
就算是大宋阶层都以进士为荣,但是遇到天下无双的吕布,以及桃园三结义而言,对于他们都有著极强的吸引力。
大宋本来就有许多民间结社之事,还有许多相约闯出名堂来。
可以说,桃园三结义对于宋人而言,吸引力极大。
毕竟刘关张都出身底层。
卖豆子、卖猪肉,卖草鞋之类的,大宋百姓日常生活当中都能遇到。
这代入感可太强了!
「啧啧。」王羽丰颇为感慨的道:「姐夫,我知道三国演义不是真的,是十二哥儿瞎写的,可今日看十二哥儿的表现,又不像是瞎写的。」
「他一个文人尚且能如此有胆略,那万人敌关张,怕不是真能吓退曹操的百万大军啊?」
「不可能。」王冲虽然感慨于宋煊的勇武,但依旧摇头:「真要有百万人,就算是让张翼德去杀,也能累死他的。」
「人家是于万军之中取敌军主帅犹如探囊取物,他杀了曹军主将就跑了,那些兵还能站著不动去同张翼德厮杀?」
听到小舅子反驳,刘从德也点头:「我弟弟说的在理,大家都知道上了会死,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主帅都死了,你还要逼著我上,你怎么不上?」
王冲面对指责,脸色微红,但立即反驳道:「我是文官。」
「十二哥儿他还是文官呢!」
王羽丰瞧著王冲:「十二哥儿他还是文官当中的佼佼者。」
「可比你靠著你爹余荫当官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你!」
王冲一下子就破防了。
在大宋,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中进士的前途,就是会比他们这些荫补的好上许多。
可不是谁都有刘从德这么运气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刘从德满不在乎的道:「我都不明白你生气的点在哪里?」
「我。」
王冲一口气憋在胸膛。
「本来就是,十二哥儿在东京城的时候,就比你出名,强上不知道多少倍了,你有什么可不服气的?」
刘从德也是翻了个白眼:「别说什么文官的身份,十二哥儿他从始至终都是文官,不是武将。」
「你没听到十二哥儿的贴身护卫说,那件铠甲是太宗皇帝的。」
「寻常人有机会穿吗?」
刘从德瞧著王冲这个官二代,觉得他丢了贤相王旦的脸。
果然虎父犬子才是最常见的组合。
刘从德以及王羽丰的接连挤兑,让王冲气冲冲的离开。
「姐夫,这人连肚量都不如他爹咧。」
王羽丰心里十分不屑:「咱们以后少跟他交往,他嫉妒心太强了。」
「是他自己硬生生的要凑过来的,我可没招呼他过来。」
刘从德也觉得王冲没什么本事,只会谄媚自己,真是丢他爹贤相的脸。
他虽然享受别人巴结自己的那种爽感,但是内心深处也是瞧不上这些巴结他的人的。
就算自己动手打了他们一通,许多人也都会说打的好,问有没有让刘知州的拳头疼了之类的。
反观宋煊才不会惯著刘从德,刘从德反倒是从心底里开始服气他了。
刘从德不知道王冲的这种心思,那就是通过贬低他人来掩饰自己的心里不平衡。
「我现在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刘从德眼里冒出疑色。
「当时我若是胆子大些,就能跟著十二哥儿在现场看一看,到时候回去也好跟我那东京城的三五好友吹上一吹。」
王羽丰一副感慨的样子:「这次来契丹人这里挣钱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想跟著十二哥儿涨涨见识。
「不错。」
刘从德轻微颔首:「下次咱们哥俩也要瞧瞧那契丹人的旗杆子什么时候被折断。」
「我听人讲三国演义,说是主帅帅旗的旗杆折断,必定会出现意外。」
王羽丰眯著眼睛道:「那燕王萧孝穆的旗杆被十二哥儿给射的要断了,燕王该不会要出事吧?」
「不能吧。」
刘从德咳嗽了一声:「虽然十二哥儿他写书厉害,可是书里的有些本事,诸如借东风这种事,他必然不会摆祭坛的手段的。」
「倒也在理。」王羽丰点点头,随后又笑了笑:「那我有机会多盯著点契丹人燕王的消息,万一呢。」
「哈哈哈。」
刘从德放声大笑。
宦官卢守勤连忙端著茶水过来,侍奉刘从德他们哥俩,满面笑容的。
燕王萧孝穆进城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让萧惠殿后,他要先一步回到南京城,去找燕云四大家族的人了解一下情况。
萧孝穆急行军,带著女儿直接跑回了南京城。
他直接召见燕云四大家族的几个成员。
先到的便是第一大家族韩家的子弟韩(音春)。
「三哥,你了解宋人的状元宋煊吗?」
三哥是韩椅的小名。
就算是皇帝耶律隆绪见了韩,为了以示亲近也得叫他一声三哥。
他爹当年跟耶律隆绪进攻大宋,亲冒羽石,激战当中被流矢射中了脑袋,依旧死战不退。
待到战事结束被抬下来,皇太后以及皇帝多次亲自探视,可还是伤重死在行营当中。
韩槛前面有八个哥哥,全都夭折了。
有了这层关系,韩橘受到耶律隆绪的信任,多次出使外邦,是祖父辈韩德让外交战战略的继承者和实践者。
此时他又在萧孝穆手下做事。
听到燕王的询问,韩有些惊讶:「燕王,我倒是未曾听闻过此人,他是谁?」
萧孝穆哑然,缓了一会:「你当真对这人不了解?」
「不了解。」
韩可以很确定的道:「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还用不著韩家派人专门盯著一个无名小卒,大多都是要观察宋朝的那些宰相高官以及皇太后之类的。
他们才是大宋制定政策的决策者,要是盯著一个小卒子,那可太浪费了。
「无名小卒?」
杜防主动开口道:「韩知州,宋煊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他写的诗词歌赋流传极广。」
韩依旧摇摇头:「未曾听说过。」
当年他年轻出使宋朝的时候,那也是受到了宋朝的极高的礼遇。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对于宋朝几年就出一个状元没什么兴趣。
这些人要成长为宰相,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呢。
兴许等他致仕了,这些所谓的状元,都不一定能走到决策者的位置上去。
故而韩槛家族虽然在东京城插了眼,但也不会浪费人收集无名小卒的消息。
宋煊不过是一个七品知县,连开封府尹的消息都不配被收集,更何况是他呢?
萧孝穆觉得韩家还是有些自大了。
不过也正常,韩家人比一般的皇族成员都要受到皇帝的信任。
故而不派人盯著一个小小的官员,也没什么。
萧挞里心里异常烦躁,那宋煊给她的感觉绝不是无名小卒那么简单。
一路上她都在复盘这场失败的行动。
第一便是她不知道宋煊为什么会对那座山有所防备,明明已经踏入陷阱当中,突然就开始抛射箭矢。
一点准备都没有,除非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第二便是她不理解宋煊为什么遇到大军敢率那么少的人阻拦在南岸的桥边,而不是狼狈逃窜。
若是宋煊带人逃走了,那也算是她扳回一城,没有输的那么彻底。
这两点她一直都想不明白,软弱的宋人怎么会有如此勇武之人!
「不知道燕王问此子做什么?」
韩也觉得奇怪。
因为萧孝穆接到陛下的诏书后,就急匆匆的走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发生o
待到他回来就问这个人。
萧孝穆倒是没有瞒著,只是摇头叹息:「千日打雁,不曾想被一个无名之辈给啄了眼。」
「啊?」
韩觉得十分奇怪:「燕王,这从何说起啊?」
宋辽之间并没有发生战事。
燕王怎么会被宋人给啄眼了呢?
「待到人来齐了,我先打听打听宋煊,然后再向三哥你们说清楚。」
萧孝穆颇为无奈的道:「这种丢脸的事,我实在不想一遍又一遍的诉说。」
韩椅心里越发感到奇怪了。
刘六符还没有出仕,他在准备考进士当中,他在家中得到召唤直接来了。
此人便是日后向大宋讨要被周世宗夺走的关南十县之地的使者,让大宋增加岁币,事成之后又被弹劾受到大宋的贿赂,外放为官。
家族其余人都已经为官了,就剩下他一个人看家呢。
所以得到燕王的询问后,刘六符眨了眨眼,这种事上归他二哥刘二玄管理。
刘六符不清楚。
燕王萧孝穆只觉得有些烦躁了。
赵为干到来,他家族多是武将,对于这种消息也不甚了解,但是知道宋煊是曹利用的女婿。
毕竟他们家时常关注一下宋军这个老对手的统师。
当年曹利用孤身入辽营的事,赵家印象极为深刻,再加上曹利用身居高位。
他有了一个状元女婿,此事在赵家也是引起轰动来著。
毕竟他们也了解大宋境内,像他们赵家这样的武将家族,必然不会受到重用。
相比于其余三家,姗姗来迟的马家并不是主动归附大辽的,而是祖辈在辽太宗时期被活捉。
他坚决不投降,所以被辽太宗给释放了,把他全族人都给迁徙到大辽的地盘了。
马渊如今是副留守,等他被问萧孝穆询问的时候。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燕王,我对此人倒是有所耳闻。」
「哦?」
萧孝穆本来都不报什么希望了。
毕竟他最想要从韩、刘两家得到确切消息,希望最大。
赵家只是说了关注曹利用,才关注的宋煊这个状元女婿。
他们对于宋煊并不是很了解,只是晓得诗词歌赋颇为擅长。
东京城许多人都传送他的作品,听闻连我大契丹的中京城都有贵人传颂。
但其余三家都没有提供宋煊的消息,反倒是马家有所了解。
「速速道来。」
马渊其实是因为加税这件事关注到了宋煊。
陛下加收税赋两百万贯,实则从宋人哪里买到那件宝贝只需要一百万贯。
这中间的金额差都被谁吃了?
马渊不知道。
他也不敢往外说。
但是手下的人也恰巧收集了一下有关卖出这件宝贝的宋煊。
马渊是觉得此事有蹊跷,怎么就能被南相突然就买到手里了呢。
毕竟宋人富户绝对不在少数,那里可是东京城啊!
整个天下最富裕的人,都聚在那里了。
马渊斟酌的用词,尽量免去了有关一百万贯的事,再加上最新送来的消息。
宋煊在大殿之上当众殴打劝大娘娘效仿武则天的臣子,直接给打死了。
此事在瓦子里打死传扬,所以马家的谍子也都觉得是真的。
只不过什么魁星踢斗,千钧之力那种给省去了。
等到众人听完消息后,其余三大家族的人都觉得不可置信。
萧挞里听的暗暗咋舌,那宋煊当真这么厉害吗?
她确实是内心有那么几分怀疑。
「你这消息保真吗?」
率先发问的是韩,他印象当中宋人的状元哪一个不是温文尔雅的。
宋煊这个状元在大殿上,当著文武百官的面打人也就罢了,偏偏踢死同僚后,什么惩罚都没有受到。
这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假的。
韩槛一问,萧挞里轻微点头,她只是旁听,并没有资格直接提出不信任。
有人帮她说话,对于萧挞里也是极为不错的。
「三哥,此消息真的不能再真了,整个东京城都传遍了,宋煊他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被派来出使我大契丹,权当散散心咧。」
马渊必须要维护自己消息来源的真实性。
否则如何获得燕王的信任?
他们家族本就排在最末。
家族子嗣不如其余三家在大辽当官的多,各种位置上都有,而且他们家也没怎么爬到太高的位置上去呢。
年轻的刘六符根本就不敢言语,他内心深处都觉得不真实。
「这曹利用倒是找了个脾气火爆的女婿。」
赵为干啧啧几声:「当年曹利用的脾气也挺暴躁的,他们翁婿俩个脾气相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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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利用可不敢在大殿上这样做!」
韩直接驳斥了马渊的消息来源。
太假了。
一定是道听途说。
他们家安插在东京城的谍子,怕不是只能从百姓嘴里得到消息,根本就无法靠近高官。
「所以我笃定给那什么宋煊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大殿上打死官职比他高的人。」
「除非是造反!」
下克上若是不成功造反,那你就等著被干掉吧。
宋人显然没有造反的消息传来,那这件事必然是假的。
韩槛的肯定,让马渊有些气恼:「三哥若是不相信,可以等南相回来之后,问一问他就知真假了。」
「当日不止我大契丹的使者,其余各方势力的使者全都看了满眼,此事根本就瞒不住的。」
韩不再看马渊,而是望向萧孝穆:「燕王,宋人的东京城离我大契丹南京城不远,请您稍微等待数日,我自会去人好好查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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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
萧孝穆伸手制止道:「我相信马副留守之言。」
「啊?」
如此明显的假消息,燕王怎么能相信!
三大家族的人全都看向燕王。
他也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