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军训,仅仅六天,就这样草草收场。
吃过早饭,何汉良说:“石狮江和泉塘那边,彭位仁的驻队,对日本皇军发起进攻。等一下,日本人会来安排我们下一步的工作。”
来的人是一身军装的山本太郎和他的三个手下。
山本太郎扫视了二十多个皇协军的士兵,面无表情,接过军事教官的成绩单,叫道:“龙一,出列!”
卫茅向前跨了一步。
山本太郎比五年前更胖了,也显得更矮了,两个眼袋更加明显。山本的眼睛,忽然死死地盯着卫茅,飚出来一句地道的长沙话:“撮巴子,你不就是卫茅伢子?”
卫茅怔了,不敢答话。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忘记,唯独追杀自己的仇人,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山本太郎拔下腰中的短剑,大吼道:“摘下你的眼罩!”
同来的三个日本士兵,三支长枪,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对准卫茅。
卫茅只好摘下眼罩。
这几天太阳的暴晒,卫茅的脸,已晒得黝黑,唯独带眼罩的左眼,却是嫩白,眼睛像一条细缝,与右眼明显的不对称。
五年前卫茅,脸上白净无须;现在的卫茅,满是络腮胡子,和蚊子盯过之后留下的小疱疹。
山本太郎摘下白手套,在卫茅的下巴上摩挲,实然拔出几根胡子,放在嘴边一吹,胡子落在地上。
山本太郎不放过任何疑点,掰开卫茅双手,细细察看着手掌心。
卫茅挖过石夹土的手掌心,除了老茧子之外,更无其他特征。
山本太郎阴沉着脸问:“刚才问你话,你为什么不答复?”
卫茅说:“我不晓得你在叫谁名字。”
“卫茅!卫茅!你是长沙城里的卫茅!斧头帮的卫茅,难道不是吗?”
卫茅岂是怕人的汉子,两条浓浓的眉毛一纵,嘴角一裂,吼道:“我是龙一,龙生九子的龙!榜一大哥的一!”
三个日本士兵,刺刀已逼到卫茅的肚皮上。
眼看场面无法收拾,何汉良慌忙说:“太君,山本太君,这位龙一,千真万确,是我的姑表弟。”
孙猴子说:“太君,我也可以作证。”
山本太郎这才松开卫茅的衣领,说:“龙一,你带上枪,跟我去石狮江。”
我大爷爷常说,见到仇人,即使是心里想生吞活剥,机会没有到的话,表面还得装出笑脸,曲意逢迎。
卫茅心里想,山本太郎,你这个大奸贼,暂且让你多活几天吧。
山本太郎和他的三个日本士兵,何汉良,孙猴子,卫茅,坐着一辆带帆布的军车,很快到石狮江。
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过之后,山林重归寂静。
山本太郎举着望远镜,注视前方的战场良久,才说:“何,孙,龙,你们三人,配合两位太君,悄悄的,绕到彭位仁军队的驻地,点起三堆大火。”
卫茅心里明白,点上三堆大火,无非就是给日本轰炸机指明投弹的位置。
五个人不敢走乡间的阡陌小道,像见不得光的黄鼠狼一样,专门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才爬到离彭位仁驻防营地一千多米的地方。
孙猴子这家伙,当真不走运,本想爬到大松树上,了望对方的营地。哪曾料想到自己,踩在枯死的枝条上,突然惊叫一声,从三米高松树上掉下来,直往深沟里滚去。
俗话说,娘死爷得病,各位救性命。孙猴子一声惊叫,惊动彭位仁部队值守的哨兵。马上使有十几个士兵,朝卫茅所在的方向摸过来。
卫茅说:“何团长,我去救孙猴子!”
何汉良说:“龙一,你别去了。孙猴子从那么高的松树上掉下来,又滚到深沟去了,即使没有死,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卫茅说:“自己的兄弟有难,我如果不去救,良心过不去!”
何汉良说:“龙一,你是条真汉子!你去吧,万事小心为上。”
卫茅捡起孙猴子丢下的长枪,拉着一条黄藤,利索地滑到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