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难兄难弟的两人(2 / 2)

“你……你当然……不疼……”一个仿佛被压扁了、从胸腔深处艰难挤压出来的声音,带着痛苦的痉挛和断断续续的喘息,从她正下方传来。

“因为……因为你他妈……整个人的重量……都……都结结实实……砸在我身上了!咳咳……噗……快……快给老子……下去……我……我快要……被压得……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柳白薇这才猛地惊觉,自己正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整个人都坐在陆言的身上!

难怪不疼!她脸颊瞬间一热,如同被蝎子蜇了一下般,手脚并用地慌忙从他身上翻滚下来,踉跄地退到一边,下意识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试图掩饰尴尬。

“哼。”

她故作镇定地冷哼一声,但在绝对的黑暗里,这声冷哼显得格外虚弱。

陆言那边传来一阵痛苦的抽泣和呻吟。他尝试移动身体,却感觉左半边身子像是被攻城锤狠狠砸过,尤其是左肩关节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整条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软塌塌地瘫在一旁。

“妈的……真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他啐了一口,满嘴都是沙土和血腥味,估计是坠落时咬破了口腔内壁。“左胳膊……肯定是脱臼了……嘶……”

他靠在身后冰冷潮湿、长满滑腻苔藓的岩壁上,忍着钻心的疼痛,用还能动的右手在黑暗中摸索。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完全不听使唤、以一个诡异角度弯曲的左臂时,冷汗瞬间浸湿了破烂的衣衫。

他深吸了一口充满霉烂和尘土的浑浊空气,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右手死死抓住左臂上臂,右脚蹬住地面一块凸起的石头借力,心中默数三下,然后猛地一抬、一送!

咔吧!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的骨骼复位声,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突兀地炸响,甚至带起了短暂的回音。

陆言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闷哼,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瞬间虚脱。

他瘫软在岩壁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张大嘴巴贪婪而又痛苦地喘息着,感受着左肩那虽然依旧火烧火燎般疼痛、但至少恢复了基本连接的感觉。

“你……没事吧?”

柳白薇的声音从几步外的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或许是一丁点的愧疚?毕竟,刚才若非陆言当了肉垫,现在躺在地上呻吟的可能就是她了。

“死……死不了……”

陆言有气无力地回道,声音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异常沙哑!

“就是……下次您老人家……再玩这种……高空蹦极的时候……麻烦提前……吱一声……我好有个心理准备……或者……干脆离你远点……免得……再被当成……人肉缓冲垫……”

柳白薇听出他话里浓浓的挖苦和怨气,本想习惯性地反唇相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刻争吵毫无意义。她转而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探查当前所处的环境上。

眼前是彻头彻尾的、令人绝望的黑暗。一种浓稠到化不开、吞噬一切光线的黑。

她伸出双手,像真正的盲人一样,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指尖最先触碰到的是冰冷、潮湿、表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疙瘩和深深裂缝的岩石壁。这触感非常原始、粗糙,绝非金字塔内部那种经过人工切割、打磨、砌筑的规整石壁,更像是天然形成的、未经任何修饰的地下洞穴或岩层裂隙。

她沿着岩壁慢慢横向移动,脚下踩到了一些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和石子滚动的声响。

空气凝滞而污浊,弥漫着那股浓重的、混合了万年潮气、矿物溶解、有机物腐败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古老尘埃的味道,吸入肺里让人感到一阵阵的窒息和恶心。

“陆言,”

她的声音在这种极端寂静和密闭的环境下,显得有些空洞,甚至能听到自己声音撞击岩壁产生的微弱回音,这感觉令人不安!

“你说,我们这到底是掉到什么地方来了?这岩壁……感觉完全不像是金字塔的结构了。”

陆言依旧靠在岩壁上,尽可能节省着体力。左肩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加上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污浊的空气,让他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听到柳白薇的问题,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尽管知道她看不见:

“我上哪儿知道去?这乌漆嘛黑的,连他娘的一点光都没有,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跟瞎了没啥区别。说不定是当年修金字塔的那帮工匠,偷工减料挖错了方向,或者遇到了地质塌陷,留下的废弃坑道、地下溶洞什么的,年深日久就被泥沙埋了,今天正好被我们这两个天选倒霉蛋,不对,是倒霉蛋中的极品,给一脚踩穿掉下来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嘲、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沮丧。

这一连串的遭遇,从被柳白薇胁迫开始,到沙漠里的酷暑严寒,金字塔外的恶战,甬道里九死一生的机关,现在又莫名其妙坠入这堪比地狱深渊的鬼地方,力量被封,伤痕累累,前途未卜……简直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陆言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刨了哪路上古大能的祖坟,才换来这源源不断的“特殊关照”。

柳白薇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消极和抱怨,生存的本能迫使她保持冷静。

她继续沿着岩壁细致地摸索,手指拂过每一道裂缝,每一个凸起,试图找到任何可能暗示出口、通道、或者人工痕迹的线索。

她的耳朵也竖了起来,极力捕捉着除了他们两人粗重呼吸和心跳声(在这死寂中被放得极大)之外的任何细微声响。

这种极致的黑暗和寂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它放大了感官,也放大了内心深处的恐惧。仿佛在那看不见的浓稠黑暗里,潜藏着无数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这两个闯入禁地的渺小生灵。

“我们不不能待在这里。”

柳白薇停下摸索,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决绝,“这里的空气太浑浊,待久了就算不憋死,也可能中毒。而且,谁也不知道这鬼地方有没有其他的……‘居民’。外面那些家伙闹出这么大动静,万一他们也找到办法进来,或者……这金字塔本身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诡异……”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陆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忍着左肩的剧痛,用右手勉强撑着湿滑的岩壁站了起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处,让他倒吸凉气。

“说得倒是轻巧,怎么出去?往上爬?谁知道我们掉下来多深?这岩壁滑不溜手,还长满了苔藓,连个能下脚借力的地方都找不到。往前走?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前面是通向外界的生路,还是更深的无底洞,或者干脆是……某种沉睡了几千年的木乃伊老巢?”

他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心里也清楚柳白薇的判断是正确的。停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他活动了一下还算灵活的右手和双腿,努力适应着这令人绝望的黑暗环境。

“喂,柳白薇,你身上……真的一点能照明的东西都没有了?打火机?荧光棒?或者……你那宝贝空间戒指,就没办法强行撬开一条缝?”

柳白薇在黑暗中摇了摇头,想起他看不见,才出声道:

“没有。这里的禁制力量非常彻底,我的精神力完全无法穿透空间屏障。戒指里的东西,包括所有照明工具和补给,现在都拿不出来。我们……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失去了所有引以为傲的力量和装备,他们仿佛一夜之间被打回了原形,变成了两个在远古迷宫深处挣扎求生的原始人,脆弱而又无助。

陆言不甘心地在自己那身早已破烂成布条的衣服口袋里摸索着,只掏出来几粒硌手的沙子和那个干瘪的苹果核。

陆言无奈地把苹果核扔掉,苦中作乐地想:早知道会落得这步田地,之前在沙漠里那个苹果就该分成八瓣,慢慢品尝。

“看来……只剩下一条路了。”

陆言最终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下定了决心。求生的欲望终究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

“摸着黑,往前走。你……抓紧我的衣角吧,千万别松手。这鬼地方,要是走散了,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等着变成两具千年干尸了。”

柳白薇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陆言身后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袍一角。

布料粗糙的触感传来,两人身体都几不可察地微微僵了一下。

这种在绝境中被迫产生的、脆弱的物理连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无奈,但也确实是目前唯一能确保两人不在这无尽黑暗中失散的方法。

“走吧。”

陆言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用右手扶着冰冷湿滑的岩壁,抬起仿佛灌了铅的腿,试探着,极其小心地,向着未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迈出了第一步。

柳白薇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紧随其后。

两人的脚步声、衣料摩擦声、以及压抑的呼吸声,在这万年死寂的地底深渊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又渺小,如同垂死者的最后挣扎。

前方的黑暗浓稠如墨,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命运将他们抛入了这绝地,求生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