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忽然转身,诏书在风中展开成猎猎的旗,明黄的底色映得他面色如金,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潮。东方婉儿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疑,连忙垂下眼睑,指尖却悄悄勾住了裙裾下的暗袋,那里装着昨夜在御书房捡到的半截玉佩,上面刻着的“宁”字,正是当今太子的小名。
殿外的金红色渐渐浓稠,像化不开的血。东方婉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民间见过的皮影戏——那些缀着金线的皮人在幕布后翻涌,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不过是被人操控的傀儡。此刻的殿中众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在这皇权的博弈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都在为了生存而小心翼翼地表演。
当第一缕朝阳爬上殿角的鸱吻时,东方婉儿终于嗅到了血腥气下隐藏的龙脑香。那是摄政王常用的香膏味道,此刻混着殿中未散的硝烟,竟透出几分诡谲的甜腻。她抬头望向天际,只见启明星正坠向未央宫阙,宛如一颗滑落的泪珠,为这即将开启的新时代送行。而她知道,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与朝堂之中,她必须像那株在寒风中坚韧不屈的白菊一样,保持清醒与敏锐,才能在这暗流涌动的政局中生存下去,揭开那层层迷雾后的真相。
第一缕朝阳给鸱吻镀上金边时,东方婉儿袖中银簪的累丝蝴蝶突然硌了下手心。她垂眸避开摄政王投来的目光,指尖却借着整理披帛的动作,悄悄将那半片刻着“宁”字的玉佩往袖底又藏了藏。龙脑香混着硝烟钻进鼻腔,甜腻中带着焦苦,像极了去年上元节她偷尝的那盏苦露羹——表面撒着糖霜,底下却泡着十二味药材,苦得人舌根发木。
“婉儿姑娘。”摄政王的声音突然刺破沉默,惊得檐下冰棱又坠下一块。东方婉儿抬眼,见他指间绕着遗诏的卷轴,明黄绢面在晨光中泛着玉色光泽,“昨夜你侍奉先帝临终,可曾听见什么……”他顿了顿,翡翠扳指在诏书上碾出一道浅痕,“譬如,太子下落?”
殿中众人的呼吸声陡然轻了。李将军的手按在剑柄上,甲胄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正顺着护腕滴在青砖缝里,洇出细小的褐线。东方婉儿注意到他腰间豹尾剑的穗子已被攥得变了形,金线“忠勇”二字拧成一团,倒像是“忡恿”二字,说不出的诡异。
“回王爷,”她福了福身,袖中银簪的蝴蝶翅膀轻轻擦过掌心薄茧,那里还留着昨夜抄经时磨出的红印,“陛下临终前只说……”她忽然顿住,目光扫过殿角那尊半人高的铜鹤香炉。炉中残香早已熄灭,鹤喙却微微张开,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摄政王挑眉,手指叩了叩案几上的鎏金烛台。烛泪凝在台脚,状若灵芝,正是太医院那位柳院判最擅长的“吉兆”雕工。“说什么?”他追问,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东方婉儿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轰鸣,像极了儿时在扬州听过的钱塘潮声。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银簪时的眼神,那目光里有恐惧,有不舍,更多的却是决绝。“陛下说……”她开口,声音却比想象中镇定,“请王爷保重龙体,莫信……”她忽然踉跄一步,指尖碰翻了案上的茶盏。